春雨惊蛰提示您:看后求收藏(三零中文网sanlingzw.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荆楚怀当时脸色大变,掉头就走,被荆均冷喝住。
“站住!”他说,“你以为是在家里吗?这是老师的办公室,不是你撒泼耍无赖的地方,你的家教呢?”
荆楚怀转过身,瞟了荆均一眼,冷笑道:“当着别人训自己的儿子,爸,你觉得自己挺有权威,挺威风的,是吧?”
老蒋见状,心道,怎么这才见面就打起来了。
他赶紧劝荆家父子冷静,但荆楚怀的父母明显听到荆楚怀有可能走“歪路”,有些应激了,把他强拽了回来,当着老蒋的面,兴师问罪,质问他为什么要任性不要保送名额。
“荆楚怀,”卢雨萱专戳他的痛处说,“你如果真以为你干什么都行,有任性的资本,那你当时中考怎么就失利了?”
荆楚怀反怼道:“我是中考失利,那也没耽误我来一中,以后也不会我耽误考大学。”
卢雨萱气恼道:“自己家门口有最好的学校不念,千里迢迢地托人找关系进一中,你倒觉得很光荣?”
“我和你爸爸被人问到孩子在哪读书,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解释,有什么好解释的?”荆楚怀冷笑道,“说到底我在哪读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的脸面。”
“你这孩子这么能这么说话呢?”卢雨萱说,“做父母的当然都是为了孩子!”
“要不然,我当初意外有了你,为什么还要顶着丧命的风险,推了所有工作,把你生下来?!”
“为了我,为了我,为了我,”荆楚怀好像彻底被踩到了尾巴,在办公室里就不顾他向来看中的脸面,跟父母互撕起来,“你们分明就是为了自己!”
“什么意外,根本就是蓄谋的,”荆楚怀红着眼眶,骂道,“你们害死了一个孩子,就想着再生一个,再害死另一个!”
卢雨萱扬起手,当场就狠狠扇了荆楚怀一巴掌,“啪”地一声,整个办公室都静下来了。
办公室里还有其他老师见状都看傻了。
老蒋知道不能再在这里说话了,赶紧拉着彼此憎恨的一家三口,去了一件无人的办公室。
荆楚怀捧着被打红的半张脸,说话反倒越发锋锐了,那就像把刀子在荆均夫妇已有的伤口上再划一刀,他像是看仇人一样,狠狠地看着他们,说:“你们只要优秀的孩子,只能考第一,只能做优秀的模版,旁人的偶像。”
“上一个孩子因为你们得了抑郁症,拿着不是第一的成绩单不敢回家,只能在你们的冷眼和怒斥声传来之前,从楼上跳下去,摔了个稀烂,还了你们生养大恩。”
“你们没了孩子,不好好反思自己的失败,不追悔莫及,反倒怪罪那个死的精神有问题。”
卢雨萱被他说的发抖,荆均抱着快要崩溃的卢雨萱,斥道:“荆楚怀!”
“荆楚怀?”荆楚怀琢磨这几个字,冷笑道,“你在叫谁呢?”
“叫的是那个死的,还是我这个活的?”
“荆均,你们两口子有没有想过,精神有问题的不是生了病的他,而是强迫着自己、强迫自己孩子必须完美的你们!”
“卢雨萱,”他瞪着发抖的母亲,“是你非要高龄冒死生下我,这是你的选择,就算以后有什么也该你自己受着,怎么能把一切怪罪到被迫出生的我头上?”
这话说的太重了,老蒋听着都皱眉,他拉住了荆楚怀,低声道:“够了。”
荆楚怀明显气上头了,他甩开老蒋的手,说:“够什么够,是他们非得纠缠我,找我算账的。”
“我从小到大,从小到大!就顶着你们的罪过,顶着上一个荆楚怀的罪过战战兢兢地过日子,这不准去,那不准玩,这个不能交往,那个不是好人,为什么不考满分,为什么不考第一,为什么要跟别人吵架,为什么要贪玩,为什么要调皮,为什么要大笑,为什么拿不到奖状,为什么要打架,为什么要早恋……”
“不管是不是我的错,全数算到我头上,用来教训我,收拾我,驯服我。”
“我以为你们爱的是上一个荆楚怀,想让我变成他,所以才这样对我,结果,你们谁也不爱,你们只爱完美,上一个荆楚怀听话但不聪明,这一个荆楚怀聪明但不听话,而你们只想要聪明又听话的荆楚怀!”
“我曾以为用所谓的堕落、叛逆可以来教训你们,惩罚你们,结果呢?”
“结果就是这只不过是在惩罚我自己而已。”荆楚怀深吸一口气,颤抖着说,“用自己的伤来惩罚父母的情况,只可能存在在爱孩子的父母之间。”
他指着荆均夫妇,骂道:“你我之间没有爱,何来的心痛和悔恨?”
他走上前,看着被他骂愣住的父母,质问道:“我们之间关系已经畸形成这样了,糊涂着过就可以了,现在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别拿所谓的父母权威再来规训我!”
说着,他在老蒋震惊的目光中掉头就走。
老蒋顿时非常后悔把荆楚怀的父母叫来学校,眼下看起来,非但没有解决到问题,反倒激怒了荆楚怀,让他的盛怒之下把他们家庭里那层窗户纸给捅破了,之后这一家三口该怎么相处啊。
他一边安慰两个被自己孩子指责骂懵的荆均夫妇,一边找眼熟的学生找不晓得跑哪里去的荆楚怀。
他像只无头苍蝇,眼神乱飘,终于找到了来办公室帮王舒送作业的蓝雅君,他眼睛一亮,喊道:“雅君!”
蓝雅君循声转过头来,看到了神情紧张的老蒋,她以为出了什么事,快步走来,听到老蒋压低声音跟她说:“荆楚怀跟他父母吵架了,刚刚跑出去了,不知道去哪了,你快去看看。”
蓝雅君闻言,疑惑地抬起头,看到了荆楚怀很少提到的荆均夫妇。
荆楚怀确实是荆均两口子的完美结合体,但他们相对于正常的父母而言,年纪好像偏大,也更有威严,光看起来就学识渊博,家教良好,即便是崩溃时,也不过是红着眼眶,站不住地扶墙坐在椅子上,一个抱着另一个,嘴里念叨着:“都是债,都是债啊。”
“快去啊。”老蒋催促道,“我知道你肯定能找到他。”
被寄予厚望的蓝雅君其实摸不着头脑。
她先是快步回了教室,没看到人,又晃荡到医务室,还是没人,她就去了他们常去的实验楼的天台,遗憾的是还是没有人。
到了这会儿她开始着急了。
她怀疑荆楚怀不在学校了。
在学校尚且好说,不在学校了,c市这么大,就会像大海捞针一样,上哪去找人啊?
蓝雅君绕着一个诺大的学校跑圈,在找完最后地点,决定出校去找人,结果在路过没有找过的那块旧时书廊时,听到荆楚怀的声音。
他看着蓝雅君大夏天的,跑得满头大汗不说,脸也通红,气喘吁吁,看起来十分狼狈,便招了招手,喊道:“雅君,你跑什么呢?”
蓝雅君闻声一僵,难以置信地转过头,竟然在高二教学楼附近郁郁葱葱的旧时长廊里看到了荆楚怀。
这里也是他们初遇的地点。
蓝雅君愣了好久,在荆楚怀又喊了她一声时,表现平淡地走了过来。
“你跑什么?”荆楚怀好奇地问。
蓝雅君暗暗打量他尚且发红的眼眶和另一边脸上巴掌印,叹了口气,说:“找你呢,以为你要去跳楼了。”
荆楚怀一顿,哈哈一笑,问:“你听老蒋说的吧?”
蓝雅君挑了挑眉,在他身上轻轻打了一下,说:“还笑,我急的差点要报警了。”
“报警?”荆楚怀笑着问,“那你该怎么跟警察叔叔说?”
荆楚怀坐直了些,拿腔作调地说:“叔叔,我有个同学失踪了,你快帮忙找找,我怀疑他要去跳楼了。”
蓝雅君评价道:“无聊。”
她一屁股坐在荆楚怀身边,想了想,说:“不过失踪案一般不都是家属报案吗?你说我去了,人家真的会受理吗?”
荆楚怀叹了口气,说:“希望他们能受理吧,我要是真失踪了,也只能指望你了。”
“哟,”蓝雅君斜了他一眼,说,“我任务这么艰巨呢?”
“可不。”
蓝雅君笑了笑,也反过来开玩笑:“那我要是失踪了,也烦请你帮我报个警吧。”
荆楚怀挥挥手,表示小菜一碟。
两个人安静地沉默了半秒钟,荆楚怀指着正对着他们面前的假山,说:“之前就想跟你说了。”
“什么?”
“这假山做的挺雅致的。”
蓝雅君嗤笑一声,又说:“无聊。”
“真心的,”荆楚怀解释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想用这个找话题的,结果你非哪壶不提开哪壶,问起我早饭的事。”
蓝雅君耸耸肩,说:“那我不也是随便问问吗?哪里知道瞎猫碰上死耗子,你真不吃。”
她非常顺滑地转移话题,说:“你爸妈怎么来学校了?”
荆楚怀微不可见地不自在地皱了皱眉,但还是能保持表面的轻松,回:“怪老蒋呗,在他眼里我的道行实在不够看的,怀疑我要作妖,决定找来如来佛祖,压制我一下。”
蓝雅君看了过去,问:“还是为了保送的事?”
“嗯,那件事我其实还没想清楚,”荆楚怀说,“但他们觉得天赐良机,之前我中考失利了一次,他们从那以后都怀疑我高考也会失利,想要我走保送,保险呗。”
“嗨,他们就那样,神经病似的,我要干好事儿,不见影子,稍微作个妖,就开始跟我抖帕金森了。”
蓝雅君看着他,眼中似乎闪烁着关切的光芒,看的荆楚怀心里发烫,他抬起手,蒙住了蓝雅君的眼睛,蓝雅君眼前骤然陷入一片漆黑,怔了怔,挣扎着要丢掉他的手,却被他一把搂到怀里,听他轻声说:“这十几年,我已经习惯了。”
“荆楚怀……”
“伟大的作家托尔斯泰曾说,幸福的家庭都是相同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我这也不算特别倒霉。”
“您老还看过安娜·卡列尼娜呢?”
“没有,这不老蒋让我们读点课外阅读书,我没那耐心,随便抄了两句名言名语吗?”
蓝雅君又挣了挣,还是没有挣开荆楚怀的怀抱,她听到他说:“我好在年轻,未来才刚刚开始,有的是重新开始的机会,而他们,哼,估计得神经一辈子了。”
“有你这么说父母的吗?”
“以前没有,现在有了,”荆楚怀还挺骄傲的,“打响反父权第一枪。”
“你可不是第一枪,哪吒才是。”
荆楚怀笑了笑,一手搂着她,一手蒙住她的眼睛,肆无忌惮地看着她,然后带着难以察觉的爱意轻声喊:“雅君。”
“怎么了?”
他却又松开了怀抱,蓝雅君重新恢复了光明,揉了揉眼睛,朝他看了过去,但他已经恢复了正常,望着他们面前那块破石头,轻声说:
“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