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狂风卷着雪花砸在车上,簌簌作响。
马车一路驶往宁安村,很快洁白的雪地里便留下两道车辙印。
待到了宁安村,穆延峥从马车上下来,疾步往家里去。
只是他还未进屋,就被从里面出来的赵思甜撞了个满怀。
“哥哥,你回来了!”赵思甜先是一惊,随即朝他身后望去,但却并没有看见穆延嵘的身影,“嵘弟没和你一起从县城里回来?”
此言一出,后面本就担心不已的陈婉立刻被吓得晕了过去。
幸亏刘青山反应及时将她拉住,这才没让陈婉栽倒在地,与穆老夫人一起扶着她回了屋里。
“大哥,我醒来后发现你和嵘弟都不见了,以为你们都去了县里,所以就先回来了。”刘青山朝着穆延峥请罪。
穆延峥蹙着眉头,暗道不好,只怕这小子一个人返回石头村找胡全生问清缘由去了。
“我去找他,你们留在家中。”穆延峥返身就往外走。
赵思甜追了出去,呼出一口冷气抓住了他的袖子,怎么可能放心他独自前往。
“我和你一块儿去。”
穆延峥见她脚上穿的鹿皮靴子,又佩戴了兔子围领,包的严严实实,这才同意她跟着一块儿,看向站在廊下的刘青山,“你留下,若是嵘弟回来,不可让他再出去。”
“我知道了,大哥。”刘青山有些懊悔,自个在崖洞内怎么就睡着了,如果警醒些,就不会让嵘弟一人独自离开,若是遇到危险——
刘青山不敢深思,越想越觉得后怕。
看着穆延峥与赵思甜的身影消失在一片白茫茫的田野,他失魂落魄的回了屋里。
穆老夫人将陈婉掐醒后,给她倒了盏热茶,“你别慌,他这段日子经常跟着峥哥儿出去历练,不会有事儿的。”
陈婉泪眼蒙蒙,心口沉甸甸的,望着刘青山,满腹怨言怎都说不出,“他们人呢?”
“大哥他们去寻嵘弟了,对不起,伯母,是我没有看好嵘弟。”刘青山再次朝着二人致歉。
穆老夫人摆了摆手让他去厨房烧一壶热水,支开他单独与陈婉说了几句话。
“这事哪里能怪得了青山那孩子,嵘哥儿又不是小猫小狗,还能被他时时刻刻揣在身上,你也莫要担心,孩子大了,自个有主见是好事!”穆老夫人在旁相劝。
“我知道,但外头下这么大的雪,我实在是担心。”
穆老夫人叹了一口气,看着外头的大雪茫然无措,只能盼着孩子们能平安回来。
白雪皑皑覆盖着连绵的山脉,根本看不清前路。
赵思甜努力跟上穆延峥的步伐,脑子却忍不住思索,他为何在得知事情真相后看起来如此平静。
瞧着他穿戴的衣裳与出门时不一样,想来应该是去县里时淋了雨雪,在连箫处换下的,那他接下来是何打算?
“哥哥,你们去石头村可打听到什么没有,前屋主为何要私藏这些兵器?”赵思甜小心试探着询问前面的人。
穆延峥并未回头,背影看上去有些冷漠疏离,“为了防身用的,你不必担心。”
赵思甜微微一愣,不曾想他竟然将这么大的事情瞒着自己。
也罢,既然他不说,她就当做不知情,继续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他后面。
忽的前面林子里传来阵阵响动,穆延峥伸手拦住了赵思甜。
“你在这里等着,我先过去看看。”说着抽出了腰间的匕首,缓缓朝前靠近。
周围雪地里并没有野兽的脚印,拨开遮挡在前方的树枝,上头的雪簌簌落下。
一道寒光乍现,赵思甜还来不及看清发生了什么。
穆延峥就已经捉住了扑上前来的人,将他掼在雪地里。
漫天大雪落下,兄弟二人四目相对。
“大哥——”穆延嵘身上有被野兽抓挠的痕迹,待看清楚眼前人是谁时,顿时从地上爬起来就抱住了来人哭嚎,“大哥,胡全生说我们不是穆家的孩子,是真的吗?”
他偷偷返回石头村,找到了胡全生,问清楚了事情的真相,可没想到胡全生竟然告诉他这样一件荒唐事。
怎么可能呢?
父亲和陛下怎么可能会被抱错!
穆延峥将人从地上拎了起来,上下扫视了他一眼,“胡闹,谁让你回去找他的,身上的伤时怎么回事儿?”
穆延嵘现在满腹委屈,可大哥还如此凶他,当即朝着赵思甜奔了过去:“思甜姐姐,我被狼袭击了。”
赵思甜自然将穆延嵘说的话听了一清二楚,但她并
没有询问,只是关心道:“狼可有伤着你?”
穆延嵘摇了摇头,吸了吸被冻得通红的鼻子,“没有,我跑的快,那头狼被我划伤了,我方才误以为你们是狼,所以才——”
“没事儿就好,你娘和祖母都担心坏了,赶紧和我们回家,下次可不许再如此。”赵思甜拍了拍他身上的雪,“就算你要去石头村,好歹也和你青山大哥打声招呼,他可是挨了你娘好一顿责骂!”
穆延嵘低头认错,被赵思甜拽着走在前面,穆延峥跟在他们二人身后。
冬日天黑的快,林中偶有悉悉索索声不断传来。
赵思甜与穆延嵘一左一右紧紧贴在穆延峥身侧,好不容易挨到了家里,看着那明亮的灯火,穆延嵘长吁一口气,人还未进屋,声音已经先传到了屋内。
“祖母,娘,我们回来了!”
陈婉听到小儿子的呼声,激动的从凳子上站起身来,先一步打开了房门,见着自个小儿子完好无缺的回来了,喜极而泣,转而就一巴掌打在他身上。
“你瞎跑什么,害的娘担心死了。”陈婉强忍着泪水,将他好一顿教训。
穆延嵘朝着刘青山拱手:“对不起,青山大哥,害的你被我娘骂。”
“没、没事儿,既然你们都回来了,那我也先回家了。”刘青山也松了口气,只要人回来没事儿就好。
正当他与穆延峥打了招呼离开的时候,穆老夫人将早早就包好冻上的饺子装了半篮子递到他手里。
“青山,你是个好孩子,今日真是麻烦你了,这些饺子你带回家煮了吃。”
刘青山连连推辞不肯要,可架不住穆老夫人态度坚决,最终还是拿上了:“大哥,赵姑娘,那我就先回去了。”
穆延峥亲自送他出了院子。
屋内。
陈婉给儿子送了热热的姜汤让其喝下,见着穆延峥进屋,也让他喝一碗,“我去煮饺子,吃点热乎的,你们都给我老老实实坐在炭盆边,哪里都不许去。”
赵思甜起身要去帮忙,也被陈婉给阻止了。
穆老夫人取出一些板栗出来放在边上烤着,见着两个孙子都喝完了姜汤,这才开口询问:“你们去石头村可问出了什么事?”
地窖里那口木箱子在家里早已不是秘密。
穆延嵘捧着碗偷偷瞄了一眼大哥,不敢乱说话。
“祖母不必忧心,并没有什么大事儿,前屋主私藏的兵器也是为了防身用的。”
显然他的这番话并没有说服穆老夫人。
“峥哥儿,祖母年岁是大了些,可并不糊涂,咱们一家人从京城流放至此,还有什么事情是祖母承受不住的,你只管将实情道出。”穆老夫人沉着脸。
穆延峥抿了抿唇,看向正用铁钳拨动板栗的赵思甜,声音有些闷闷的回答:“那就是个疯子,说了一些疯话,真没什么大事。”
穆延峥害怕她继续追问,于是道出了另外一件事情来遮掩:“祖母,我今日去县里已经探寻到了父亲的踪迹,等过完年,我就托人去寻。”
“好好好,祖母就知道你父亲肯定还活着,这托人寻肯定要打点,你身上银钱可够,若不是不够,我去和你母亲商量将家里的银子都给你使。”穆老夫人含着热泪。
毕竟她只有这一个儿子,现如今听到儿子活着的消息,怎能不激动。
“祖母宽心,这事儿您就放心交给孙儿去办。”穆延峥握住她的手,待看见祖母掌心都是粗粝的茧子和冻伤,心里更不是滋味。
穆延嵘望着自家兄长欲言又止,想着等夜里歇下后再仔细问问大哥关于父亲的事。
不多时,陈婉就端了饺子进来。
“快,你们赶紧趁热吃。”
一个个白胖胖的饺子浮在汤碗里,隔着热气,赵思甜见穆延峥面上有些不大对。
可一家人都沉浸在喜悦当中,根本就没有人去注意穆延峥。
因此,当天夜里,穆延峥就发起了高热。
“嵘弟,水!”穆延峥紧闭着双眸,只觉得浑身上下犹如火烧。
穆延嵘披着外袄坐在炕上,看着赵思甜给兄长扎针,“都怪我,若是我早点发现,哥哥也不会烧的如此厉害。”
陈婉按照赵思甜的吩咐熬了一碗浓黑的药,坐在炕前吹冷了送到长子嘴边。
可这药却始终喂不进去,偏偏她又手抖的厉害。
毕竟这一路来,长子已然成为了家中的顶梁柱,如今他倒下,可不就将陈婉给吓着了。
“还是我来吧。”赵思甜接过陈婉手里的汤药,使了巧劲儿捏开穆延峥的
下颚,将温热的汤药给他强行灌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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