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东靖的目光，从奉古出现的那一刻，就一直停留在他的脸上。
此刻更显贪婪。
奉古似乎也有所感应，突然朝他这边看了过来。
在一群攒动的人头里，一下子就锁定了他。
卫东靖顿时就有一种被看透看穿的惶恐。
“大家好，我是奉古，很荣幸能来到富州。”
老人收回目光，望向人群。
“在这片大陆上，这是我此生来得最少的一座城，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先生囊中羞涩！”
人群大笑。
奉古也忍俊不禁，自嘲道：“我确实很穷，但我的这位朋友，很富呀。”
他转头看了一眼沈洪。
“我来的少，不是因为来不起，而是因为这座城它并不需要我。因为这座城里的人，个个都生活富足，幸福美满，。”
下面马上有人高喊：
“先生，虽然您来得少，但这座城，一直都流传着您的美名！”
奉古笑笑，朝台下的人群鞠了一躬。
“谢谢大家的抬爱。我能做得十分有限，但我会尽自己的所有力量，来使这片大陆上的每一个人，都免于战火之苦。我坚信，有朝一日，天下人都能如富州百姓一样，安居乐业，无病无灾。
“这是我，也是我的老师，最大的心愿。”
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呼声。
而卫东靖却从老人的眼里，看到了悲伤。
“所以，头彩是什么呢？”奉古满脸满眼的笑意。
“获得头彩的人，将可以和我一道前往湖阴书院，与我的老师一起，饮酒论道，畅谈天下。”
人群一片静寂。
圣人已经归隐，一百年没有在世间行走了。
但他在世间的名声，依旧昌隆。
他创造出了许多永不泯灭的学问。
修道、诗词、书画等等方面，都达到了别人无法企及的高度。
更重要地在于，他怀有一颗悲悯的心。
是他制止了月升国和五城国延续了几百年的战争，使千万百姓免于涂炭。
更是他在一百年前的那场大瘟疫中，力挽狂澜，拯救了无数人的生命。
在这片大陆上，人人都想见他一面。
修道者想得到他的指点；读书人想看到他的笔墨；普通人想一瞻他的容颜。
可这一百年间，无人能够如愿。
这头彩，当真是震骇得人人失语啊。
万凯一见这情景，趁热打铁地喊道：
“大家赶紧买取册子吧，一共限量八百册，出手晚了可就没了。”
人群哗得一下朝那桌案涌去，只听那小吏不停地喊：“不要急，不要挤，大家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在奔涌的人流中，唯有卫东靖一动不动。
他立在原地，目光依然停留在高台上。
停留在高台上的奉古先生的脸上。
于是，两道目光再次隔空相遇了。
而那奉古不见张口，一道传音已经钻进了卫东靖的耳中。
“年轻人，你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
卫东靖倏然惊醒。
迅速抽离了目光。
他该怎么回答？
说被他额心的火焰摄住了心魄？
被他双目中的情感攫住了灵魂？
正陷入思量中的卫东靖，发现自己的身体动了。
他的脚尖不受控地脱离了地面，身体开始越飞越高。
直飞过人群的头顶，下一刻站在了高台上的奉古面前。
老人的头发一片灰白，目光温暖慈祥。
“年轻人，我们以前见过吗？”
“先生，没有。”
“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的目光，从始至终永远都在我的脸上吗？”
在这样的一个高人面前，撒谎是很容易被看穿的。
卫东靖决定如实回答。
“先生，吸引我目光的，是您的一双眼。”
“哦？我的眼？”奉古被勾起了兴趣，“它们有什么不同吗？”
“大不同！我从先生的眼中，看见了一种力量！”
“力量？一种怎样的力量？”奉古饶有兴味地问。
“一种蕴藏着无尽悲苦，却又无比坚定的力量。”
奉古愣了一息，笑容也跟着滞了一下。
“先生是个心中有大悲悯的人，哪怕脸上洋溢着微笑，也无法遮掩那目光中的悲苦、以及悲苦之下的磅礴之力。”
奉古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同时又很快露出一丝遇见知音的惊喜。
“小友，你叫什么？”
“先生，我叫卫东靖。”
“我可以请你喝一杯吗？”
这突如其来的邀请，令卫东靖意外、懵怔、不知所措！
“怎么，你不愿意？”
卫东靖赶紧点头，意识到点错了，又忙不迭疯狂摇头。
“愿意，先生，在下求之不得。”
奉古先生走在前，卫东靖跟在后，一道走进了知府衙门。
两人就坐在后院的一张石桌上，沐浴着月光，开始了对谈。
“卫小友是哪里人？”
“在下来自西凉地界。”
“那儿我年轻时去过，好像百里内都是群山，群山中只生活着一个部落，大概两千来人。”
“是的先生，不过现在我们部落已经迁出大山了。”
“我观你谈吐，应该读过一些书吧？”
“嗯，读了几年。”
“是不是也想摘得那头彩呀？”
卫东靖羞赧一笑。
“先生说笑了，小子向来有自知之明。对于超出我能力之外的东西，哪怕我内心再如何渴望，也不会去妄想得到。”
奉古赞许地点了点头，朝卫东靖举起了酒杯。
“现在像你这样通透的年轻人，不多啊。”
一杯酒下肚，卫东靖感到身体发起热来。
通过自我观照，他看到体内的血液仿佛沸腾了一般，里面无数的元晶碎片正在翻涌着，拼命地在吸收刀尖释放出来的仙力。
奉古好像也察觉到了一点异常。
“小友，你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吗？”
卫东靖动了一下小心思。
“先生，我一饮酒，就觉得浑身发热，之前我遇到一位修真高人，他说这是因为我的体内正在凝聚道根，一旦凝聚完成，我就可以成为一个修道者了。”
奉古一怔，旋即哈哈大笑。
“我看你遇到的不是什么高人，而是一位骗子啊。”
他见卫东靖一脸懵懂，便给他解释：
“道根是天生的，如果你出生时没有，那便是没有了，不存在后天凝聚一说。”
卫东靖一瞬演出了三种表情：惊讶、失落、不甘。
“先生，您说的是真的吗？我一心想修道，还有好多修道问题想跟您请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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