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不该心软的时候心软就是给自己埋祸患。”
禾慕字字句句，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周彦低头轻笑了一声，而后站起身来：“我去看看你那个碎了的玻璃。”
禾慕跟着站起来，拉开阳台上的窗帘，周彦也是第一次见这种碎的彻底但还黏在一起的玻璃，也是一愣：“这是怎么弄成这样的？”
禾慕摇头：“我昨晚回来就睡了，今早出门又急，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坏的……”她正说着，外面手机的铃声就响了起来，禾慕接起来，果然是来修理的师傅到了。
禾慕到外面给师傅开门，周彦跟着她走到门口，就见来的是一个年纪稍长的大叔，背着一包大大小小的工具。
“就这个吗？”师傅背着东西，刚进门就看到了那扇窗户，把身上的包一放，拉开拿了些工具出来。
禾慕点点头：“也不知道什么原因。”
师傅走进去，伸手摸了摸上面的裂痕：“正常，这已经是我这周换的第十几家了，”他看上去确实十分娴熟，“但你这是玻璃，需要定做，估计三五天之后才能给你换了。”
“那这就让它这么碎着吗？”禾慕一愣。
“也能给你先拆了，”师傅转头拉了拉阳台门，“你这阳台有门，拆了倒也能挡风。”
“拆了吧。”禾慕当机立断，这玻璃看着岌岌可危，楼层又高，她是真的怕突然一阵狂风，就给吹得支离破碎，掉下去伤到人。
“那你这有宽些的胶带吗？我给它粘上，然后往里给它拽下来，”师傅倒也爽快，“哦，不过你得下去联系一下物业的，让他们把下面围起来。”
禾慕跟着他往外探头看了一眼，才发现自己的阳台正对着小区外花园，路旁停着一排电动车，此时又刚巧是众人得空的时候，楼下遛弯的、遛孩子的、遛狗的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你这个玻璃质量好，你看这裂开的地方都是圆角，不会有尖锐的碎片掉下去，所以不会砸伤人，但是还是防患于未然嘛。”师傅健谈也心细，继续嘱咐道。
“行，”禾慕点点头，把手机递给周彦，“你帮我联系下物业，我去给师傅找胶带。”
周彦接过手机，给物业打了电话，那边答应找保安过来帮忙拉个隔离带，禾慕也从柜子里翻出一卷新的胶带，看着师傅仔仔细细地粘了两层，还是没有等到物业的人。
禾慕看着下面人来人往，眉头一皱：“我下去看看。”
“欸……”周彦还没有来得及拦，禾慕就已经转身开门走了，他收回手，有些无奈地笑笑。
禾慕到楼下时才看到一个六十多的穿着保安服的大爷，背着手慢慢吞吞地走过来，走到面前时，禾慕才看到他手里空空如也，连拦人的绳都没有准备一根。
“物业不是说来两个人吗？”禾慕皱眉，没有禁戒线的话至少得来两个人才能一左一右把这一片拦起来吧。
“小姑娘家家的，不要那么事儿，”保安大爷晃晃悠悠地，“你还想要几个人啊？有我一个就不错了。”
禾慕今天已经是第二次被用“小姑娘家家”这种话呛了，她咬了咬后槽牙，还是好言好语：“麻烦您帮我联系物业的，就说至少要两个人才能把这一条主干道都拦住。”
大爷一挥手：“哎呦，来不了，他们都还有事呢，你拆不拆的吧？”
禾慕深吸一口气：“那如果上面的碎玻璃掉下来砸到人或者砸到下面的电动车，发生什么纠纷，是否由你们物业负全责？”她冷下脸，“如果你们负责的话，我立马转头上去。”
大爷见状，才掏出手机，颇为不耐烦：“这个业主她非要两个人，你们再派一个过来呗？”
楼上还等着拆窗户，周彦和师傅站在阳台上，听到了禾慕刚才拔高声音说的几句话，他轻轻皱眉，给她拨了个电话：“禾慕，楼下怎么样了？需要我下来吗？”
“不用，”禾慕的声音冷冷的，这种语气周彦在她和郑婉雯对峙时听到过，“你在楼上帮着师傅就行。”
电话挂断，修窗户的师傅对着周彦竖了竖拇指：“你这个女朋友是真的厉害。”
周彦只摇头笑笑，没开口解释师傅对他们关系的误会。
禾慕在楼下又等了五分钟，才终于等到另一个保安。
这人看上去年轻些，说自己到另一边去拦着，禾慕站在楼下，看他们招呼路人别靠近的声音还没有刚刚聚在一起讨论她多事的声音大。
目前最要紧的是赶紧把玻璃拆了，禾慕咬着牙按下怒意，自己开口拦人：“不好意思，麻烦你们不要往这边走了，楼上要拆玻璃，一会可能会有碎玻璃掉下来。”
禾慕总算把人拦住了些，下面稍微空了些，才给周彦拨通电话，告诉他可以开始拆玻璃了。
师傅粘得仔细，但是还是有玻璃“噼里啪啦”地掉落下来，见状，两个保安才稍微打起了些精神。
“可以了。”电话里周彦告诉她玻璃主体已经拆掉，禾慕才转头和两个保安道了声谢，往楼上去。
“就说不会有什么事吧，一个租户……”
禾慕尚没走出几步，就听到后面两个保安又开始议论，她停下脚步，转头瞥了一眼身后的两个保安，笑着道：“你们在说什么？”她打开手机，让师傅看到她的录音界面，“再说一遍？”
保安没想到她会忽然发难，一时愣住，而后低下头不再说话，禾慕看了他们一眼，收起手机，转身离开。
她坐着电梯上来，就看到师傅已经把玻璃尽数拆完，正在，窗户的位置空空落落，而禾慕越想越气。
今天都是些什么事情。
“刚才在楼下怎么耽搁那么久哦。”师傅见她走进来，问道。
禾慕把刚刚的事大致说了下，周彦见她尚在气头上，抬手轻轻拍拍她的头以作安慰：“算了。”
“就是，保安都这样，”师傅也出言宽慰她，“真出事了又不是他们担责任，自然不上心。”
“责不责任的，主要是真的怕砸伤人。”禾慕叹了口气。
师傅一面聊天一面把东西收拾好，拿出手机调出平台的二维码：“您扫这个码就行，回头玻璃做好了也会从上面给您发消息。”
房东已经和禾慕说过，维修的费用让她先垫上，回头根据票据再报销，禾慕应了一声，掏出手机扫码登记了相关信息，一边付定金一边送师傅出门：“你们这个平台还挺专业的。”
“现在都这样，规范化嘛，”师傅跨上自己的工具包，朝禾慕一挑眉，“那我不打扰你们约会了。”
禾慕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师傅就已经离开了，还体贴地帮她把旁边的垃圾一起带走了。
禾慕送走师傅，一转头就见周彦拿着扫把，正在扫阳台上掉落的玻璃。
“我回头自己扫吧。”禾慕走过去，伸手想把他手里的扫帚接过来，却被周彦躲开。
“没事，”他往外抬抬头，“你去披个外套，然后把小蛋糕吃了吧，再放奶油都要塌了。”
秋风萧瑟，透过空空落落的窗框，吹进屋子里，禾慕打了个寒战，说了声行吧。
她转身从床上拿起那件刚刚才被扔过去的外套披上，而后拿盘子把盒子里的蛋糕拿出来，还从柜子里翻出两个好很好看的小叉子。
禾慕终于可以好好地看看这块蛋糕，蛋糕外面是白色奶油装饰，切面整齐，禾慕能看到夹心里的酒酿奶冻和桂花蜜，颜色清新和谐，看着味道就很好。
“怎么不吃？”周彦打扫干净，走出来就看到禾慕对着蛋糕发呆。
“一起，”禾慕拿过另一个盘子，把蛋糕一分为二，递了一半给周彦，“就当我借花献佛先感谢你一下。”
“拿我的蛋糕感谢我？”周彦笑着调侃她，但还是伸手接了过来，“这账算起来感觉有点奇怪。”
“一切解释权归我所有，”禾慕弯弯唇角，但笑容明显没有之前舒畅，“不接受反驳。”
周彦端着蛋糕坐下：“心情还是不太好？”
禾慕点点头：“项目进度没那么顺利，晚上的外卖是变质的，回家还失去了一扇窗户，”她这么一说，感觉今天真是诸事不顺，“下了楼保安也不负责，我自己劝呢还有很多路人不当回事，抬头看一眼上面又继续往那边走……”禾慕叹了口气，戳了戳眼前的蛋糕，挖了一勺放到嘴里，“好在还有这块小蛋糕啊。”
奶油里应该也是混了酒酿，酒香和桂花香在嘴里相互交融、香气四溢，稍稍涤荡了些禾慕的烦闷：“所以呀，”禾慕抬头对着周彦眨眨眼睛，“更要谢谢周老板。”
不过是一个蛋糕而已。
周彦一直觉得自己担不住禾慕的感谢。
他看着她无比诚挚的笑意，想起今天早上在“一周”见的两个人。
无论是夏秉言还是周孜一，亦或是家里的母亲和妹妹，都希望他能做回曾经那个许予承，好像只有那个名字、那个身份才能承载他们对他的规划与期望。
只有禾慕看见的是真真正正存在的周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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