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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王纪霆归宗，改封卫王，授京兆尹。
这事本来与侯府、与蔡令仪都没关系，谁知天不从人愿，这位新鲜出炉的皇三子归宗，留在京中的皇次子宋王，随即被皇帝打发就藩。
宋王妃，正是蔡令仪长嫂的亲妹妹。这可是亲姐妹生离死别，不知此生能否再见。
“我不明白。”蔡令仪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只能请教母亲：“为什么卫王归宗，宋王就藩？”
殷夫人的书房里，李姨娘焚香磨墨，殷夫人在旁书写札记。
蔡令仪坐在一旁捧着邸报唉声叹气，她的阿娘却还是一副“我就是听不见”的模样，反正她小人家过去也不喜欢出门交际，但现在十娘连宋王妃的邀约都答应了，可见孩子长大，有社交需求了。
殷夫人放下笔，让李姨娘也坐下，开始给女儿上课。
“从前朝开始，京兆尹会授予帝后的次子，若无嫡子，就会让亲信宗室、大臣领京兆。但宋王从未被授予这一职务，他只是因为早年被皇后抚养膝下，今上登基后，先帝大丧、白高国犯境，没来得及管他就藩的事。”
殷夫人列举前朝几个例子，接着道：“本朝因为赵孝襄王英年早逝，当今的另一同母弟蜀王，就做了多年京兆。今上登基，蜀王才离京就藩。现在卫王归宗，宋王又非年幼，还留他在京做什么。”
“这样不要紧吗？将京兆之地交给皇子。”
蔡令仪问的很小心，她母亲只当她小孩子家好奇，道：“皇子领京兆只是名义，诸事都交给京兆少尹。如今的少尹是永兴伯，唔，是个极稳妥的人。”
“永兴伯是太后的娘家兄长，不过太后是先帝未登基时的续弦，生蒋王与乐寿公主。蒋王在先帝时就藩，太后如今避居深宫，只管照顾女儿，听说现在正琢磨给乐寿招驸马。”
续弦的太后、元后嫡出的皇帝、过继出去又归宗的嫡子。蔡令仪心说，他们皇室的家庭关系还挺复杂。
不过，她好奇的问：“那位永兴伯，阿娘怎么知道他是个稳妥人。”
殷夫人竖起两根手指：“其一、永兴伯对太后亲生的儿女敬而远之，从不亲近。但却做了数年东宫属官。其二，先帝在时，他事事听从先帝，金刀逆案牵连到了他孙家，他马上交出自己的二子，先帝也没有为难他。当今登基，他对当今顶礼膜拜，从不违拗。”
“让他做其他官或许不合适，让他做京兆少尹，真是再合适没有了。”
蔡令仪沮丧的趴在桌子上，殷夫人捏捏她的耳垂，笑道：“你呀，要学的还多着呢。”
很快，到了宋王夫妇设宴之日，蔡令仪跟着长嫂夏氏来到宋王府。
长嫂告诉蔡令仪，宋王府邸占地半坊，不算很大，却颇为精美。
以夏夫人平日不说人是非的性格，也忍不住同蔡令仪抱怨：“当日都以为宋王会长留京城，于是成婚开府时，将府邸修的精美别致。妹妹今日好好逛逛，这处府邸日后归了旁人，轻易也见不到那样的景致了。”
宋王府邸在京中正西边的丰义坊，因为紧挨着护城河，有活水，整个花园被建造成极有江南风韵的园林景观。
京中少见的白墙灰瓦，藏在层层绿意之后，引人趋近细看。蔡令仪带人走过湖中拱桥，穿过松柏林，眼前正是王府今日设宴的地方。
她和夏夫人被直接迎入花园，宋王夫妇亲自等在花园外，宋王身量不高，长相只能算清秀，脸上带着些郁色。宋王妃长得很像夏夫人，一见姐姐的面就哭起来，宋王一脸无奈，示意蔡令仪不要多礼。
看王妃哭的伤心，宋王强笑道：“今日温国公、代国公、衢国公府上的郎君、娘子都到了，我令身边内侍，带十娘前往。王妃与夫人，自去叙话吧。”
今日陪蔡令仪出门的使女，除了阿池，还有殷夫人身边的武婢。与长嫂打过招呼，蔡令仪就跟着内侍往花园深处去了。宋王自去招待贵客，留下夏夫人与妹妹相对无言。
夏夫人为妹妹擦干眼泪，语气带着苦涩和无奈：“当时父亲应下这桩婚事，就是想着宋王养在姑母膝下，三郎又过继，他不会早早离京。谁知道姑父让三郎归宗，宋王作为年纪最长的藩王，不好滞留京都。”
“我不是在意这个，阿爹还在南边修建海防工事，我这一走，此生都见不到阿爹了！”
这对姐妹母亲早逝，她们的父亲，永嘉郡公夏政也没有再娶，他膝下也只有这两个女儿。
宋王妃越哭越伤心，夏夫人只好劝道：“前朝有藩王妃回京的旧例，可以趁着进贡时，王妃带着世子入京。亦可就藩数年后，请旨回京问安。不管哪种办法，你总要好好的才行。”
花园设宴的地方已经有不少人，看来她们姑嫂来的不算早，蔡令仪带着人穿过树林，看着眼前的十几号人，微微蹙眉。
这其中眼熟的人很多，只是记忆中，她已经有许多年没见过她们了，还得仔细辨认一番。
在场的很多人都是姻亲，现在被众星环绕的那位，就是蔡令仪那个不熟的表姐，代国公府的大娘，杨惠。
杨惠的母亲代国公夫人殷氏，也出自平原侯府，是殷夫人的堂姐，这对上一辈的堂姐妹关系平平，不提也罢。
到了小一辈，蔡令仪看见杨惠就头疼，她们甚少见面，但每次见面都不太愉快，比如现在：
“十娘居然舍得从府里出来了。”
杨惠见到了蔡令仪，马上抛下她那群小姐妹，迈着仪态万方的淑女步拦在蔡令仪身前：“姐姐还以为，你总是舍不得离开姨母身边呢。”
不过来挑衅几句，杨惠是不是心里缺点什么，这个问题蔡令仪就没想明白过。现在她也不打算想了，过去她面对杨惠总是避让，大约让这位杨大娘子太得意。蔡令仪笑了一下，不在意道：“难道表姐很想早早离开姨母？”
杨惠没想到她会还嘴，过去蔡令仪总是躲开，今天太阳从南边出来的？
大约是偶尔发脾气，杨惠不在意的想，小猫小狗还有点小脾气呢。她又道：“我们年纪日长，总要为母亲分担，像我最近就帮着母亲照看庄园，又陪她出门访客。你也将要及笄，不好总是做垂髫状了，你说呢？”
蔡令仪觉得很厌烦，不打算惯着杨惠的脾气，于是点头道：“表姐说得对，所以前些天，我陪母亲去东宫探望储妃。”
杨惠愣住了，蔡令仪不爱入宫这事，在亲戚里不是什么秘密。杨惠还曾经在心里腹诽过，如果她有个嫡亲姐姐是太子妃，她一定每旬都入宫探望，才不会像蔡十娘那么惫懒无用。
“哦，哦，原来如此。”杨惠不好再拦着蔡令仪说话，只好顺势站在她身边，语气缓和，很关心的问：“大姐姐近来可好？我母亲还惦念太子妃呢。”
瞧瞧，叫的多亲热，好像叫两声大姐姐，她就成了储妃的嫡亲妹妹。
“姨妈惦记姐姐？”
蔡令仪的表情似笑非笑，让杨惠很不舒服，然后她听到了更不舒服的话。蔡令仪低声道：“君臣有别，就请姨母带着你，好好惦念吧。”
你！
将杨惠的怒气抛在脑后，蔡令仪与她擦身而过，围在杨惠身边那些女孩子看见她过来，都默默让开。
这群女孩子的交际圈里，等级非常分明，围着杨惠，意味着她们的家庭逊于代国公府，自然也惹不起眼下炽手可热的东平侯府。
这次解决杨惠，她大概能消停很长时间，蔡令仪回头一看，杨表姐还傻戳在那生气呢。不过打发了杨惠，她身边那群人也不该和她说话了，剩下的女孩子，蔡令仪都不太认识。
但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很快就有人主动与她搭话，蔡令仪与她们互相自我介绍，发觉这些女孩子，如阜宁侯曹氏女、如宜丰侯蒋氏女，都是过去随父亲在外任职，这次征白高后才返京的新贵之家。
而且，她们还为蔡令仪介绍了衢国公叶氏的女孩子，仿佛根本不知道，也不在意这个女孩的父亲是前朝末帝。
蔡令仪这才发现，她们带着这位前朝末帝之女，与杨惠那群旧臣勋戚家泾渭分明。女孩子这边如此，或许郎君们交际之处，也是如此。
她也明白了，为何宋王的脸色那么难看，他不是难过于自己要就藩离京，而是这场离别宴会，宋王压根不是主角！
就算是亲王设宴，主人也不会迟迟不到场，很快，宋王妃与夏夫人出现在这里。来的还不止她们，还有一个与蔡令仪年纪相仿的女孩子。
宋王妃道：“陛下听说府中设宴，特地命人赏赐瓜果宫点，命卫王与宁国公主过府。”
蔡令仪站在人群后面，一边随着众人谢恩，一边心中疑惑，这恐怕不是皇帝临时起意，问题在于，他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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