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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宁安村灯火通明。
乡亲们集结在村口拉着自家的孩子,未语泪先流。
刘青山蹲在母亲的身边,唠叨个没完没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家中长辈。
“行了,你娘有我照看着,你自个在外小心行事,若闲下来了,给家里来封信,别让我和你娘担心。”刘守义拍了拍儿子宽阔的肩膀。
看着儿子站起身来,夫妻两人同时抬眸盯着他,眼里含着浓浓的不舍。
刘青山同样注视着爹娘的面庞,不知道从何时起,父亲两鬓已经白了,身躯也渐渐有些佝偻,不再是记忆中的那个雄壮魁梧的男人。
“爹,您放心,儿子会好好的。”刘青山强忍住要落的眼泪。
听得马蹄声渐渐朝着他们过来,众人的视线全都被吸引过去。
方贞瞧着眼前乌泱泱一大群人,男女老少都有,浓眉一簇,拉紧了缰绳从马背上一跃而下。
人群中有人小声议论,“这到底是将军还是土匪,儿啊,要不咱别去了?”
寒冷的黑夜里,那满面虬髯的土匪,眼利如鹰,一下子就扫到方才小声议论之人的身上。
那人被吓得闭上嘴,躲在人群中哪里还敢出声。
“张大人让我来接人,你们谁愿意跟我们走,出列,站在我右手边。”方贞高声询问,声音洪亮惊起落在一旁枯木上小憩的鸟。
刘青山率先上前报了自个姓名,目光坚定,没有任何动摇。
方贞瞥了他一眼,又继续开口道:“若是你们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可若是到了大雁关你们若是后悔想离开,一律按照军法处置。”
此言一出,人群中立刻就有人退缩回去。
方贞见了也并不为难,这个时候退出去,比临阵脱逃要好。
陆陆续续,他的右手边就站了不下百人。
“方头,一共是一百一十五人。”跟在方贞身边的将士过来禀报,又同他耳语一番,指了指穆家人站的位置。
方贞拍掉他的手,不过还是看了过去,正巧与赵思甜四目相对。
赵思甜出于礼节冲着他点了点头,倒没有像其他人畏他。
方贞抿着唇,而后抬手招她过来:“你、就是你过来,我有话要问你!”
“甜儿!”穆老夫人拉着她的手。
“祖母别担心,我陪着思甜姐过去。”穆延嵘摁了摁腰间的佩剑,和赵思甜一块儿从人群中朝方贞走去。
沈瑾瑜也默默跟在二人的身后。
刘青山曹福等人的目光更是紧紧盯着方贞,只要他敢对二人动手,大伙儿随是随地都能一拥而上将其制服。
这样的气势方贞一行人自然看出。
“方将军,你找我可有什么事情要说?”赵思甜站在离他半米远的位置出言询问。
看着她身后的那些人,方贞轻咳一声:“我答应张大人的条件是你们得将粮草和兵器一块儿送入关内,这些东西我怎么没有看见?”
话音刚落,围着的百姓立刻让出一条路来,只见他们的身后堆放着一辆辆板车,上头全用茅草编的席子覆在上方。
赵思甜朝他拱手:“原本只答应了张大人给你们提供一部分兵器,后来村长便召集了全村的百姓,家家户户都出资购买了些粮草一起送入关内。”
“方头,这些器械都未见过血,是新的!”有将士已经抽出一把长剑出来检验。
方贞瞧着他们一个个没出息的样子,抹了一把脸正色道:“那就多谢诸位,我丑话说着前头,若是吴国攻打过来,你们必须得听从指挥,这是上战场不是陪你们过家家,明白吗?”
“明白!”众人齐声应道。
方贞冲着手下的将士一顿吩咐过后,大伙儿就开始陆陆续续推着板车在村民的注视下离开了宁安村。
沈纂看着大哥一家人离开的背影,攥紧了拳头,搀扶着自个母亲返身回了家中。
曹氏抚着自个大肚子,冷冷瞥了一眼沈宝玉母女二人,跟在夫君身后进了屋内。
穆老夫人因为年岁大不想再跟着去关内,所以就留在宁安村,沈纂近日得了不少的银钱,想要做买卖,因此借着照顾沈老夫人为由,一家人便留了下来。
沈宝珠背着自个的包袱与自家爹娘打了招呼,便跑到了师父的跟前,小声道:“师父,咱们得走多久才能到大雁关内?”
赵思甜抬头看了一眼前面骑在马背上的领头人,摇了摇头:“我也不太清楚,宝珠你若是累了,就坐在板车上歇一会,让你哥哥推着。”
沈宝珠摇了摇头,“师父,这点路我
可以的,等去了关内,咱们是不是就要在军中当大夫了呀?”
“宝珠想吗?在军中当大夫,可和在村里不一样,有可能会——”
“断手断脚,还会被砍掉脑袋,小姑娘还是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方贞捏着缰绳,坐在马背山睥睨着师徒二人。
“你莫要吓唬宝珠,我们才不怕!”穆延嵘推着粮草恶狠狠的瞪着方贞。
穆老夫人和陈婉也推着自家的板车,上头装的都是家里的东西,他们自个做的酸菜,粮食,被褥,打的木箱子,锅碗瓢盆每一样都舍不得扔下。
破家还值三千贯。
她们早已不是京中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妇人了。
“方将军,我家甜儿和宝珠会医术,什么都见过,她们不会被你三言两语吓住,你军中若是不缺大夫,那咱们也不会上赶着去。”穆老夫人拉着赵思甜和宝珠,让她们走到自个身后,和陈婉一块儿挡住方贞的视线。
方贞被他们一家人怼的当下就要从马背上下来,被随行的小将士给拦住。
“老夫人,两位姑娘你们都别生气,我家方头不是吓唬你们,战场上确实刀枪无眼,断胳膊断腿鲜血淋漓的,是担心你们见了晚上该做噩梦了。”
“没错,我们方头他不是故意吓唬你们的,赵姑娘若是愿意来军中给咱们看诊,咱们是求之不得啊。”
“没错没错!”其他人跟着起哄。
随行的都是一个村的,看着这些将士起哄的嘴脸,当下就不服气的替赵思甜师徒二人鸣不平。
“我们赵大夫的医术可比县里的大夫还要好,你们方头不要是他眼拙!”
“没错,赵大夫可是将咱们村的黑娃从野猪嘴里抢回来的神医,咱们村里但凡家里有个三灾五病的,赵大夫师徒二人都是免费给咱们出诊的。”
随行的将士一下子就被吊起了好奇心,一边推着辎重一边和他们打听关于赵思甜是如何从野猪嘴里抢救下黑娃的事情。
到了后半夜,众人的脚程明显慢了下来。
方贞下了马背,一手握拳,示意大伙儿停下在原地休息。
这外头天寒地冻的,只能找了柴燃起篝火,大伙围坐在一起抱团取暖。
杭氏从自家马车上抽出一整块皮子垫在地上和穆家的女眷盖着被褥围坐在一块儿。
陈婉放心不下自家小儿子,非要跟着他一起去捡柴火。
只是回来的时候,脸上明显有些窘迫。
“让你别去你非要跟着,峥哥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穆老夫人拉着她坐回原位,“你就老老实实的坐下就是。”
赵思甜给她倒了一碗热水,里头放了些红糖,“伯母,喝一碗糖水养养精神,恐怕要抵达关内得不少时日。”
“三日内必须抵达!”方贞朝她们走了过来,将烤了一半的兔子插在她们女眷的跟前,又迅速离开。
赵思甜与杭氏等人对视一眼。
他这是在同她们道歉?
不管了,反正这会儿她们也饿了,便将兔子肉给烤了,还特意拿了调料出来。
烤好的兔子肉香味浓郁,勾的大伙儿睡意全无,嚷嚷着要上山打猎。
沈瑾瑜都已经要准备跟着大伙儿出发了,却被方贞发令给压了下来。
“都给我原地休息,谁都不能进山。”这会子进山打猎,白天怎么可能还有力气去推车赶路。
方贞现在都有些后悔将兔子给赵思甜她们了。
“嵘弟,保存体力,明日还要赶路。”赵思甜将烤好的兔子肉分给他,至于旁人要不要进山,她是不会插手去管的。
若是这个方贞连这些人都管不好的话,那就更不用提到了大雁关内了。
正好借着这个机会给他们上一课。
这群人当中若说有谁最不听劝,那当然是沈瑾瑜。
“你自个能进,凭什么我们不能进?”
“就是,我们推了一路的车饿的都不行了,凭什么你可以我们就不行!”其中一个人也上前来跟着沈瑾瑜一块儿据理力争。
“凭什么?若是让你们去打猎,明日还有力气推板车,我说不行就不行,你们若是不听令,现在就可以给我回去,大雁关不需要散兵。”方贞一声怒喝,原本还嚷嚷着要上山的人变得沉默了起来,纷纷看向沈瑾瑜。
“方头,您有话好好说,以后大家都是兄弟。”有将士拿了干粮出来,递给方贞和沈瑾瑜,“大伙儿都累了,这些干粮是我们早就备好的,都怪我没有提前拿出来,饿着大伙儿了。”
于是接下来,随行的将士在给大伙儿分
发干粮,气氛也渐渐缓和了下来。
沈瑾瑜郁闷的将干粮塞到自个父亲的手里,在篝火旁边躺下了。
沈拓看向自己儿子摇了摇头,示意大伙儿都不用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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