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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全被这案情吸引去,听了这半晌热闹,总算是有了头绪,听余舒言辞凿凿,直指纪家易馆做假鉴贴诬人孤女骗婚,助人侵占家产,这会儿又拿出了真凭实据来,方才惊觉这不是在诋毁义阳城里名声赫赫的易学纪家,八成是真干过这龌龊事

第一百一十一章状告二

谁也没想到余舒会事先带着赵慧在几家易馆求鉴帖,并且还掺进了孔刘二家,孔家和刘家的名声在义阳城里不比纪家差,人家开出的鉴帖上都没说赵慧有毛病,那就是确说赵慧并非克夫克亲之命了,显然的,纪家当年给出的鉴帖,有问题。

众人心头都想:如果说这纪家的鉴帖有问题,那窦家当年声称那孤女是丧门星骗婚的案子,不就是诬告了吗既是诬告,又侵占了人家的嫁妆家产,那这两样罪加起来,可不轻啊。

看客们都有数,窦虹就更清楚了,古来最忌侵人家财祖业,这罪甚同杀人一样重,不同的是杀人要偿命,侵占人家财,是要双数奉还,并且没收家产的

窦虹色变,唇下的皱纹撇成了八字形,全无方才气定神闲的样子,一慌张就屈膝跪倒了:“大人冤枉休听这刁民信口胡言”

余舒道:“我如何信口胡言,你家当年从纪家求的鉴帖本就是假,以假乱真,诬告我干娘,图谋我干娘家产,你有何冤枉你还敢说纪家的鉴帖是真的”

马县令眼皮一跳,心觉不妙,忙要去拍惊堂木,制住下面声音,可还是慢了一步“当然是真的”怎么能说是假的,是假的不就证明她确实是诬告了赵慧,贪图人家家产吗

“啪”

余舒心嗤:果真如裴敬所说,窦家长女贪心,幺女泼辣,一样的是自私自利。

“大人明察,”余舒咬牙拖着半边痛麻的身子爬起来,两手撑着地,仰头看向马县令,色厉神愤,铮铮然声:“这窦虹一口咬定纪家的鉴贴是真,可我前日确是从六家易馆为我干娘取了八字面相的鉴贴,若不是这窦虹和纪家有意串通要谋我干娘家财,那难道还能是纪家当年算错我干娘的八字面命,误断她是个丧门星不成果真如此,那纪家易学世家的称号,不过是虚有其表,欺世盗名”

虚有其表,欺世盗名

片刻沉静,衙门外再一次炸开了锅,人声鼎沸,几欲盖过了马县令的惊堂木声

“啪”

“啪”

“公堂之上不得喧哗”

马县令沉着脸看着堂下的余舒,恼也不是,怒也不是,怎道这邋遢乞丐这般巧舌如簧,靠着几张鉴贴,就把窦虹逼急了,然她不去同这窦家论理,反倒是一口咬死了纪家,偏他还不能说她不是纪家当年鉴贴是真,那就是纪家误判,有污世家名声,纪家当年鉴贴是假,那就是窦家串通了纪家,谋人孤女家业,亦污世家名声

这下子,真真假假都不成

余舒低头,散发遮掩下,嘴角微微溢出冷笑,不管是纪家还是窦家,这回都别想给她跑。

“是谁敢说我纪家欺世盗名”

正是时,衙门口处一声怒喝传来,围观者分道,见人群里,被枣衣黑帽的衙役拥出两个中年人,一个面白微胖,一个唇上蓄须,两人脸色都不好看,俨然是因为四周对他纪家的非议声。

“启禀大人,纪家二老爷纪孝春,三老爷纪孝谷带到。”

余舒扭头看了眼正大步走来的两人,便重新趴回了地上,她这副披头散发的鬼样子,却不敢保证纪孝谷不会认出她来。

马县令看着这姗姗来迟的二人,暗松了半口气,怕他们再晚来会儿,那窦虹就要被下头那刁民哄着把他们纪家给卖了。

他哪里知道,纪孝谷和纪孝春不是故意晚来,而是路口上遇到了“撞车”的,才耽误了工夫。

纪孝谷一进堂便看到情况,他二嫂家的大表姐窦虹就站在一旁,慌慌张张的,地上趴着个乞丐,想必就是那个妄语之徒,盯着余舒的后脑勺看了看,纪孝谷并未想到这就是他那前不久才赶出家门的继女,反倒是比较在意门口为什么聚了那么多人。

纪孝春皱眉看了眼窦虹,转而对地下的余舒冷声道:“刁子,是你方才污我纪家名声”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狗东西,真是不知所谓

余舒未理他,沉着声对马县令道:“望大人明察,还小民干娘一个公道。”

纪孝春还要说什么,被马县令一声咳打断,场下虽然是他的二舅子,但外面那么多双眼睛瞧着,他怎好明着徇私“堂下可是纪家来人”

二人道:“正是。”

马县令抬手一指地上的余舒,“此人状告你们纪家易馆九年前同窦家串通,做假鉴贴,污蔑他干娘赵氏女克夫克亲,议亲八字是假,助窦家侵占赵氏嫁妆家产,有人证黄舟指认,又有六家易馆做鉴贴为证,证其并非寡命,你们可认罪”

纪孝春和纪孝谷对视一眼,前者上前,不慌不忙道:“启禀大人,这件事我纪家并不知情。”

余舒把眼睛一眯:看来这两个人是在路上都商量好了,要死不承认了。

不过他们以为,这事一句话就能撇干净的吗

“启禀大人,”余舒道,“当年案件,分明是纪家易馆给出的鉴贴,窦虹刚才也亲口承认了,有黄老伯证,如今这位纪老爷却说不知情,不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哼”纪孝春重哼一声,面上坦然,心中却有鬼,他对当年之事有所印象,窦虹的确来找他求过,他那时留了个心,并未出面,交给了易馆中的两个易客去做,事后便忘在脑后,谁想到如今这件事又被人揪出来,且危及了世家名声,他一时拿不定主意如何应对,就抬头看着马县令,递个眼神过去,想叫他这妹夫暗示一二。

马县令正是左右为难,看到他眼神,更是有苦说不出,光天化日下,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是非各人心中有数,他若过失公正,定会留人诟病,去年皇上微服下江南,革职查办了几个徇私舞弊之徒,甚有人掉脑袋,而今官场最忌包庇,不被人查到还好,若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恐他乌纱难保。

马县令为人谨慎,快速一番考量,看看堂下几人,眼光从窦虹纪孝春纪孝谷脸上一一略过,很容易就分了轻重,便拍了下惊堂木,开口道:“纪孝春,你说你纪家不知情,莫非是当年易馆中人欺下瞒上,私自为人假”

此言一出,堂上人人色变,余舒暗自嘲笑:不愧是一家子,这马县令倒是一心想着为纪家脱罪,为护纪家名声,竟把那窦虹给卖了,选了丢车保帅。

窦虹还没有傻到听不懂话,惊慌地扭头看向纪孝春,正对上纪孝春一个复杂的眼神,心底陡然一凉,便见纪孝谷替了他上前答话:“大人明察,这件脏事,我纪家确实不知情,那鉴贴既从我纪家易馆流出,想必,是馆内有易客私心,当时受了他人利诱,才出面做假证,还请大人调查当年卷宗,把那张假鉴贴找出来,我倒是要看看,是哪个混账敢坏我纪家名声,串通这窦家无耻侵占他人家财。”

扭一转,看到纪孝谷盯着她凌厉的眼神,窦虹一屁股软坐在地上,脸色发白发青,心知纪家为了名声,这是在和她撇清关系,要让她一人顶罪了。

纪孝谷这派义正言辞,很是无所畏惧,主动提出来要查明真相,顿时就让堂外头听审的众多看客们转了半截心思。

“啪”

“主簿何在到后堂去翻查九年前赵慧一案的卷宗,将那假鉴贴,取到堂上”

听闻马县令吩咐,余舒又是一冷笑,那张假鉴贴,若是能找出来才怪。

趁着主簿去后面“找”证物的工夫,马县令又拍了惊堂木,存着快刀斩乱麻的心思,对下道:“窦虹,事到如今,人证物证俱全,皆指你捏造假鉴贴,诬告那赵慧骗婚,侵占他人家财,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我”窦虹还能说什么,她再多说,就是把脏水往纪家身上泼,现在纪家摆明了是要和她撇清关系,若她死缠不放,恐怕日后“啪”

“你既无话说,便认罪画押吧。”

马县令不给窦虹多做反应的时间,挥了挥手,让师爷把写好的罪状拿去,衙役们捉了窦虹的手,按上手印,余舒所告,窦家这两项罪状,算是落清了,现在只剩下纪家尚未定夺。

马县令当场便判了窦虹归还昔日侵占赵慧的家财,当然是要赵慧亲自来领,这个余舒是不能代劳的,另又没收了窦家财物,判了她两年牢狱,直接让衙役拖到一旁去打板子了。

窦虹可没有余舒硬气,养尊处优,年纪又不小,惨叫声稍后传出来,让人听了鸡皮疙瘩直往外冒。

余舒冷眼看着这一幕,总算是替赵慧出了口恶气,可她自己的,还没出。

衙门外,依旧是议论纷纷,各说各理,已至中午,人群却没有散去的迹象,是还等着看那纪家最后如何说法。

众人都在看着窦虹挨打的时候,有一双眼睛是从头到尾稳稳地落在余舒身上,那漆黑的瞳孔里有些东西,说不清,道不明。

第一百一十二章状告三

窦虹挨过板子,半死不活地被带走收押,主簿入内翻查卷宗,约莫是过了一顿饭的功夫,小跑着从里头出来了。

果然不出余舒所料,那张曾经陷赵慧于万劫不复的假鉴贴“遗失”了,那主簿看来是马县令的心腹,深谙他意,知道那东西不能拿出来,免得再节外生枝。

九年前的卷宗上只记载有当初案情,有几家易馆佐证,却没有详说当初为赵慧相面测字做鉴贴的纪家易客是耍如此一来,纪孝谷说话更有底气:“大人,我们开办易馆,最讲究就是名声,最忌讳就是胡乱在鉴贴上给人改命,平白沾惹这等脏事,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当初为窦虹做假证之人,虽出自我们纪家易馆,却绝非是我纪家指使,大人明察。”

纪孝春也在一旁忿忿道:“要是让我知道是谁曾做过这下做事,定不饶他”他这会儿,真正不想绕的,是让他们纪家丢人现眼的余舒。现在纪家是一口要顶不知情,那个给窦虹做假鉴贴的人是私收了她的利诱,做出有损纪家名声之事,纪家俨然也成了受害者。

余舒不插一言,就趴在地上静静看着马县令配合着他们表演。

马县令拍下惊堂木,面有几分威严,对余舒道:“九年前的东西,大概是在整理宗卷时漏失,现在找不到,本官亦是无法判定。如今窦虹已经认罪,那假鉴贴虽出自纪家易馆相比不是纪家指使,你所告窦家串通纪家侵占你干娘家财一条,现在是说不通,故而本官判纪家无罪,你还有什么不满”

还有什么不满

不光是马县令和纪家二人,衙门外的众人看到这里,心中也都觉得,这桩击鼓案应该就到这里了,毕竟这诬告骗婚,侵占孤女家财一事,主犯窦家被定罪,家产也被判归还,还有什么好不满的。

至于纪家是否指使人去做假鉴贴,现在是无凭无证了,还怎么追究。

但余舒偏不如他们所意

“大人,小民还有一物呈上。”

马县令愣了愣,才叫衙役去拿,见余舒自怀里又掏出了一份东西,他拿到手上一看,还是一张鉴贴,同放在他手边的那六张不一样,这四方方的鉴贴上头,明晃晃的戳着纪家易馆的花章。

“这一张,是出自纪家易馆的鉴贴,请大人与我之前呈上的六张相比较。”

马县令隐隐觉得不妙,皱着眉头,将案上几张鉴贴摆开,一张张看过去,很快,就发现了问题。

纪孝春纪孝谷不知马县令为何突然变了脸色,余舒却正等着这时候,只见她两手撑着地面,慢悠悠爬了起来,忍着疼,摇摇晃晃站稳,拿袖子抹了抹额上的汗,提了气,朗声道:“大人看到了,这一张,并前六张,都是万象街上的易馆为我干娘一人所做的鉴贴,我干娘虽不是丧门星,可名也不是很好,几家易馆为我干娘测八字相面时,全说她命中有劳碌苦时,更有中年短命之相,这就要说到刘家河孔家易馆算得准,他们两家都测道我干娘今年会有一场大祸,或危及姓命,儿我干娘前不久的确是遭人所害。”

这时候,衙门外头较方才要安静许多,都在听着,余舒到底想要讲什么。

“得贵人相助,我干娘当日尝利诱这七家易馆,多拿出银两,要他们在鉴贴上动手脚,为我干娘改个富贵命,谎称好叫她改嫁,有六家都言辞拒绝了我干娘,却只有这一家收下了这昧心钱,在鉴贴上动了手脚,就是我方才呈递给大人的那一张”

话一顿,余舒一转头,看向纪家二人,蓬头垢面下藏着得逞的笑:“就是纪家易馆的那一张。”

衙门问题又响起了嗡嗡声,把短命改成富贵命,还是为人改嫁用,这这也太荒唐了

余舒做这事,本身其实很不合理,哪有特意上人家易馆去收买人给自己做假鉴贴的,做了就做了,还非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但在这种场合下,不合理就成了合理的,不能说的,就成了能说的。

本来一脚踹了窦虹,纪家是差不多把自己从九年前的案子里摘干净了,现在又闹上这一出,无异于端一盆屎正大光明地往他们头上扣

见事态不妙,死死盯着余舒,纪孝春怒火中又有一点惊慌,纪孝谷阴着脸,眼神一闪,似觉得这乞丐有些眼熟。

余舒此刻却不怕被他认出,将手一指他二人,愤然斥道:“九年前,有人利诱,你们纪家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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