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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厅里。
温有方身着四爪蟒袍，手捧圣旨，静静立于厅中。虽已等候多时，他那张喜怒不露的脸上却无半分不耐。如今陛下对燕王妃倾心，前途未可限量，他对这位颇有潜力的王妃自是恭敬有加。
青谣入厅，见他蟒袍虽肖至尊之服却减一爪，便知他非普通传旨太监，而是大总管级别的人物，遂客气行礼。
礼毕，温有方笑眯眯道：“王妃，既然太妃娘娘不便接旨，就劳您代劳了。咱家这便宣读圣旨。”
大管家刘安早已命人在院中备好香案。青谣依言恭敬跪下，温有方面南而立，缓缓展开玉轴。圣旨上祥云瑞鹤交织，两端银龙翻飞，色彩华丽，贵气逼人。
他挺胸收腹，以尖细嗓音高声宣读：九月初十，即三日后，陛下将携太后、皇后及后妃前往骊山秋狩，命三品以上官员及家眷、各王府女眷随行伴驾。燕王府须派一女眷前往，由沈太妃或燕王妃自定。
沈太妃正装病不出，自不会前往，青谣遂成唯一人选。她正愁无路接近太后查母亲下落，此旨正合心意。她欢喜接旨，谢道：“多谢公公。”
温有方谦声道：“王妃谢字折煞咱家，这不过是本职罢了。”
青谣笑道：“话虽如此，公公奔波一趟，我心中过意不去。一点小心意，不成敬意，请公公莫推辞。”
雪灵上前，递上一个轻巧荷包，显然装着银票。这是沈太妃预备的赏赐，青谣才舍不得自掏腰包。
温有方笑眯眯收下，这已是惯例，不拿反叫燕王府不安。不仅他，连随行小太监也各得了赏。
离府后，温有方马不停蹄赶回宫复命。宫中还有一人，正翘首等待他带回燕王妃的消息。
……
御书房里。
温有方小心翼翼步入里间，见萧云冶正背对门口，凝视墙上一幅画像。画中之人是宫女出身的虞昭仪，乃陛下亲手所绘。
画风色彩鲜艳，笔触逼真，与宫廷画师的传统技法迥异。温有方暗忖，陛下的画技远胜那些画师。
只是，画中虞昭仪的装扮颇为怪异。秀发未盘成髻，而是随意披散；身上衣裙既非褙子亦非襦裙，而是一袭无袖奇装，甚是古怪。温有方不解陛下为何如此描绘。
在温有方看来，虞昭仪出身低微，性情轻浮，姿色也非绝佳，不值得陛下如此厚爱。可如今，她似已失宠。陛下近来心系燕王妃，屡次拒见虞昭仪，她几番求见皆吃闭门羹。温有方困惑，既已不喜，为何还悬挂其画像，日日观赏？
更奇的是，每当陛下注视此画，总流露出深沉痛苦的神色。那痛楚似已渗入骨髓，仅从背影便能感受到他的绝望与失落。
这究竟为何？陛下为何如此反常？温有方虽擅察言观色，却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不再费神揣摩。
“奴才参见陛下！”
萧云冶闻声回头，淡声道：“见到她了吗？她如何？可有受伤？”
温有方跪地，恭敬答道：“回陛下，奴才赶到及时，燕王妃未受伤害。有您的圣旨，料想沈太妃也不敢再为难她。”
萧云冶闻言似松了口气，踱至龙椅坐下，轻啜一口茶盏，方道：“你在燕王府的眼线做得好，回头重重赏她。命她继续盯紧，一有异动，务必如今日般第一时间报来。”
“是，奴才遵旨！”温有方弓身退下。
萧云冶低头，从龙案上拿起两份不知翻看了多少遍的戏稿，再次细细观摩。
那熟悉的笔迹映入眼帘，他俊美的脸上不自觉染上笑意。虽垂首半掩，温有方仍能窥见他眼中的宠溺，仿佛那戏稿是他心尖上的女子，深情目光似要将纸张融化。
“唉，隔了一世，她的字迹依旧潦草如故……
”
……
燕王府。
青谣接完圣旨，携雪灵与倾雪返回落霞园时，沈太妃、瑶光等人已离去，连安掌事、何太医等人也不见踪影。
院中空荡寂静，仿佛方才的混乱从未发生。
雪灵气愤道：“人呢？太妃不是答应让王妃亲自审问下毒之事吗？怎么这会儿嫌犯都被带走了，还怎么查？”
倾雪亦不平：“走，咱们把那几个贼人提回来，绝不能让王妃白受毒害！”
青谣冷笑：“这会儿再提人回来，他们早串好口供，推出替罪羊了。既查不出真凶，何必费神多此一举？”
其实，她早料到沈太妃会阻挠查真相。下毒之人非沈侧妃即谢侧妃，或瑶光、安恬，皆是太妃心头肉。她怎会让这些人背上毒害之罪？青谣提亲自审问，不过是为转移太妃注意力，护住雪灵与倾雪。
此刻，即便查出真凶，燕王不在，无人替她撑腰。与其知晓凶手却无力报复，不如暂不知晓，待自身强大再做打算。
入里间，她卸下珠翠，脱去繁重朝服，坐到窗边矮榻上。青梅端茶进来，青谣瞥了眼那热气腾腾的茶盏，又看向青梅：“你和秋菊准备一下，三日后随我赴骊山伴驾秋狩。”
近日，青谣对青梅与秋菊不咸不淡，反大力提拔雪灵与倾雪，青梅心有不甘。此刻王妃说要带她们去骊山，青梅喜出望外。骊山乃皇亲贵胄游乐之地，或能遇上温柔多情的贵公子！
她大喜福身：“是，奴婢这就去准备行李！”
倾雪望着青梅离去的背影，忧心道：“王妃，我们也随您去吧。您一介弱女，只带青梅和秋菊两个不懂武艺的丫头，太不安全了。”
青谣自然也虑及此。她叹道：“我也知人心险恶。但吴嬷嬷与红菱病重，将她们独留在这虎狼环伺的燕王府，我实在不放心。你们是我最信得过的人，只有留你们照看她们，我才能安心。”
雪灵与倾雪对视一眼，齐齐福身，低声道：“是。”便不再多言。
这正是姐妹俩的可贵之处——听命不疑，从不多嘴。若换作吴嬷嬷与红菱，定会苦劝不止。可她们只要主子发话，无论对错，皆无条件遵从，绝无二话。这也是青谣青睐她们的原因。
不过，未带她们同行，不代表她对自身安危掉以轻心。骊山虽无燕王府的魑魅魍魉，却有视她为眼中钉的昭宁长公主母女，她岂敢大意？
思忖片刻，她问：“雪灵，你家镖局还开着吗？”
雪灵略显失落：“不开啦。江湖规矩，走镖若丢了镖，便不能再吃这碗饭。镖局早散了。”
青谣又问：“那你父母与镖师们如今何在？你家可还有如你们姐妹般能打能杀的女子？”
“奴婢爹爹与兄长如今在京开肉肆，改行杀猪卖肉了。镖师们也散了，有的在武馆做教头，有的给大户当护院。原先家中有几个会拳脚的丫头，但家中出事后，都遣回去了。”
青谣问道：“你还能召集这些人吗？”
“能！只要王妃吩咐，奴婢立刻去办！”
“好，你这就去，切勿惊动旁人。”
今日之事让青谣深感，单凭空间神器远不足以立足。她需建立自己的势力，方能在这世道生存。若她手中有可用之人，今日之事绝不会如此轻易收场。只因势单力薄，下毒之事也只能草草了结。她满心不甘，却无可奈何，只得暂且咽下这口气。
但这只是暂时的。这些魑魅魍魉对她的所作所为，她必将一一讨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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