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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身世真相(第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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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俩友好的交流了一番。

吴契瞧着父慈子孝鸡飞狗跳的温馨画面,感觉自己眼前不由得浮现……浮现出很多画面。

虽他是仵作,被人视作晦气的存在。可小门小户,却也畏惧衙门。故而他倒是成了吓唬顽童最好用的刀刃,尤其是威慑蒙童。

好几个调皮捣蛋的,下河摸鱼玩水,他们的长辈亦或是夫子就会板着脸训诫:“不好好读书,日后只能当仵作。甚至连一技之长都没有,连仵作都当不了。”

认识几个字的,刚开始摇头晃脑的小混球们知道孔孟厉害,知道仵作是贱业。但小混球们会害怕,又会好奇。一群七八岁狗都嫌的小混球们互相打气,还有县丞家师爷家这些小混蛋里里应外合,通风报信。一群人效仿桃园结义,风风火火闯义庄,后来……

后来哭鼻子尿裤子。

后来都散了,逃难去的或许还能活。但更多的成了一具具烧焦的尸体了。

得亏那一日他在义庄敛无名尸体,未在县衙仵作房。否则他给这些……这些最最最无辜的幼童们收尸的机会都没有。

他老吴活了一辈子,也自问算见过些官场斗争。县令有就此步步高升的,也有被贬到西南边那种荒芜不毛之地,也有丢官被问斩的。可不管怎么斗,那都是光明正大的上峰指令,是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从未有这一回那么恶毒。

地方官跟京城勾结,想要毁了所有的罪证。恰巧这回的罪证就是人口数量。

想着,吴契控制不住双眸充血,恍若阴暗蛰伏许久的毒蛇,呲呲吐出毒性:“达官贵人,也会死是不是?哪怕官再高……”

迎着沈从戎望过来犀利但又纯粹的双眸,吴契干瘪的手背青筋越发狰狞。却也止住自己要开口的话语。

因为沈从戎曾经逼宫,拥簇武帝爷登基。

因为传闻中沈从戎更是因为刺杀案,据说跟护国长公主一起,用权势逼死无辜的二皇子。

这些事实叠加在一起,仿若诉说……诉说沈老弟心目中的好将军,似乎……似乎也是权贵。

屋内的氛围瞬间似寒冬腊月,带着些刺骨的寒意。

顾霆敛声屏息,小心翼翼身形一侧,带着些防御警惕之势护在沈芸身前。毕竟在场的,就……就沈芸是个尊贵的绣花枕头。最容易激起……激起民愤。

“当然会死!”沈从戎像是读懂了吴契未尽之意,毫不犹豫开口:“我不敢说自己绝对的公平正义,但我对得起百姓。我是军户,得亏有些力大无穷的天赋,又得了将军教导,才一步步有些眼力。否则我永远是守城的士兵,是前锋,是跟同袍一起饿肚子死守城池的人。我活到现在,没忘记自己的出生,也无法忘记出身。”

“那是同袍的命,那一战,十万人只剩下三万人,只剩下九千三百六十人全须全尾活着。”

这一声,铿锵笃定,带着从未有过的凝重。本嬉皮笑脸,想要插科打诨缓缓压抑氛围的沈芸只觉得周遭气息愈发压抑,让他心里闷闷的,说不出难受,就是想要哭。

而吴契直勾勾盯着沈从戎半晌,最后不知想到了什么,放声大笑起来。因为激动浑身都在颤抖,“我……我就想不能求老天开眼,而是要求个人定胜天!求个人定胜天!所以坚持信着,坚持等着。哈哈哈哈哈!”

顾霆瞧着想要把委屈想要把一路坚守的煎熬全都发泄出来的吴契,一时间都不敢回想他们大理寺找到吴契时的场景。

与此同时,沈芸红着眼,愣愣的看着恍若公鸡啼鸣的吴契。

吴契瘦的都前胸贴后背了,整个人就差干煸蜷缩,风化成小小的一团。可这样的人此时此刻声音极具穿透力,甚至都让人困惑如此小小的躯体内怎么能迸发出排山倒海的气势,甚至还有帝王随扈惊鞭宣誓那种威慑力。

也像路上偶然遇见的公鸡。就算瘦了,却也依旧黎明一声吼,震惊整个小村落。让整个山村,伴随着雄鸡提鸣渐渐的,有那么些烟火气息。

“你……你别笑了。你冷静冷静,”沈芸结结巴巴着,话音还带着些哭腔:“我听说情绪切忌大起大落,不然会生病的。你现在看样子伤得很严重。你……你要不先冷静想想。一起想想为什么告状的会变成寻亲?”

带着些迫切,沈芸想要转移话题,想要转移自己从未接触过的一方世界。但说着说着,他最后还是道了一句:“我跟云华道长学过往生咒的。等调查清楚了,贫道给他们做法事。当初哥哥还有侍卫们的法事都是我做的。我皇帝舅舅说了,我生的可好了。我做法事,保佑他们下辈子都顺顺遂遂,跟我一样,日后当太平侯爷,坐看云卷云舒,任凭潮起潮落,讲究的就是个富贵闲人。”

沈从戎定定的看着带着些笨拙,但也竭力诉说公平正义,连带对未来憧憬的沈芸,沉默一瞬,而后嘴角一勾,笑了笑。

他其实挺厌恶朝廷内某些闲言碎语的,比如他功高震主,比如武帝忌惮提防沈家,故而故意捧杀沈芸。可沈芸虽然调皮了些,性情有些跳脱,也的确偶尔挺大逆不道的。可却也是心地善良之辈,会心怀善念,知道百姓民生。而武帝……武帝说实话也只是将自己最纯粹的寄托放在了自己的第二个外甥身上。

毕竟他的第一个外甥,是沈家的长子,得顶门立户。

毕竟他的儿子是太子,得为国学习。

感慨着,沈从戎骄傲道:“对。我儿子虽然道士半桶水,但也是个吉祥物,会往生咒,会做法事。”

一声接着一声,用律法用仵作行业的信念诉说着未来的美好憧憬,甚至还有……还有对百姓而言,最最最为体面也是最普通的入土为安做水路法事,吴契咬着牙唇畔,死死控制住自己不去回想那些龌龊的,那些利欲熏心的画面,竭力去想,去想跟沈家有关的事情。

瞧着竭力挣扎的吴契,沈从戎面色一沉,逼着自己硬起心肠,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所以,吴契你得想,你想不到的话,再想想有什么人跟沈家有交情。咱们必须得捋明白沈家为何从告状变成认亲。说句残酷且现实的话,这背后的人,恐怕连我和护国公主都算计进去了。沈蕾假设是我女儿,太子婚事就暂停,毕竟蕾丫头……”

学着吴契的用词,沈从戎一字一字,带着恨意强调:“是被从青楼带出来的。她假设是我女儿,那绝对不会太子妃了。她若不是我女儿,可其他朝臣为了利益也不会信,就会攻讦我女儿血脉有异议,就当不得太子妃。因此太子妃的位置就会空出来,朝臣们就会盯着这个位置,甚至盯着太子忙碌,忙着从龙立功。你们这些人的仇,就会成为斗争的工具。”

从未听闻的信息炸响耳畔,吴契呲牙裂目,“青……青楼?”

沈芸点头飞快:“青楼!京城所有人都知道的怡红院,第一大青楼!所以名声非常非常非常不好!”

吴契直接双眸满是阴鸷:“那蕾丫头力气多大啊,跟着衙役们也熟的。本地衙役也给我一个颜面,这些脏的,丫头也知道一些。毕竟她长得好看,不得不懂些道理,她万一跟那些话本一样信了男人的花言巧语怎么办?所以她要是被抓到青楼也肯定会想办法逃出去的!”

“就算活不下去卖女找个地方蛰伏。蕾丫头当丫头难道不够吗?她虽然样样半桶水,不懂管家不懂理财不会唱歌跳舞,可正经的买卖,那不都是当丫头吗?青楼会收难民吗?”

顾霆抬手轻轻拍抚着吴契后背,安抚着:“因此您很重要,您再想想还有什么人与沈蕾相熟,亦或是与沈家相熟,亦或是您还能想起什么有用的信息?”

吴契表示自己也想不明白,他此刻已经懵了。按着常理无法推测出来,他只能颤着音,询问:“不……不对?那蕾丫头死了吗?如果在的话,她自己没说为何在青楼,为何认亲?”

“沈蕾她……”沈从戎表情肃穆,赶忙强调沈蕾还活着:“最新传回的消息,沈蕾她被用过药,脑子又嗑到过。对过往记不起来。”

“她活着,她都是唯一的活口了,肯定会活着。我们豁出去命都得让她活着。”

吴契听得一句一句的活,抬手哆哆嗦嗦的摸了摸自己这一刻还跳动的心脏,“我我……我想想。这蕾丫头啊,力气很大……”

想着沈蕾神神气气的模样,吴契恨不得从人小时候开始想。

瞧着皱眉思索的吴契,沈从戎也没再问,示意顾霆一行人照顾着吴契,让他慢慢想。

他自行找个地方,直接盘腿一坐,仔仔细细翻看先前顾霆递交过来的信息,望着供词【没有第一时间进京?这……这我也问过,沈老弟说……说将军也不好受。当时京城不是有传言,荣郡王死得冤。这……这人精力有限,如何……如何腾出手来调查户籍?这安安也是秀才读过书的,知道官场规矩,要各司其职。哪怕告御状哪怕有国公爷帮忙递送状纸,可……可没有确凿罪证也告不了那些贪官污吏还有勾结的土豪乡绅。另外……另外没有路引,莫说官道等等问题,就连京城城门口都进不去啊!】

沈从戎忽然眉头紧得更紧了。

路引,也对。按着律法规定,户籍居民必须在户籍地内,不许离开户籍地百里之外。倘若要离开,便必须由县衙开出的路引。像旱灾这种情况,大批居民举重离开,举家搬迁,换句话说县衙也是彻底失去掌控能力了。但是朝廷会出面赈灾,会控制,都有固定的流程了:会沿路张贴布告,让难民返乡会免税一年两年,若是难民不回乡就会失去原有的土地,另外若是难民到达京城。京城也会派出户部官吏登记造册。

就像这回,京城难民云集,但这些难民也在京郊,也没有进京城的大门。京城内的达官贵人慈善好人,也都是出城布施。且就算有人想要进行买卖,也要经过官方的人牙子办理手续,去朝户部官吏报备。像孤儿,若是说不清自己的由来,则统一登记造册,归在朝廷的慈善院名下。

因此沈蕾作为难民能进京城的大门,因被买卖,这户部起码就逃不了干系。毕竟户部可是掌全国疆土、田地、户籍、赋税、俸饷及一切财政事宜。

沈从戎想着职着,直接召出顾霆,询问,“人牙子的登记本查过没?”

“回荣公的话,户部相关人员,也被大理寺控制。”顾霆低声:“但户部势力盘根错节,武帝爷因太子失踪之事就已经连连训诫调查,可到底并无明面上的证据。户部左侍郎施大人是帝王的人,可他要梳理户部的陈年旧账也有时间。且人在中枢,到底是地方呈送上来的各种备份文书。”

“那京城这一亩三分地也没捋清楚?这登记册上有沈蕾的名字吗?”沈从戎表示对过往旧账不感兴趣,只追问眼下。

“买卖登记上,并无沈蕾的名字。沈蕾应该是城门守卫对某些达官贵人松懈并未仔细检查,带入城内。”顾霆硬着头皮,小心翼翼道。他先前进行陈规陋习的铺垫也是为了说明这事:京城多贵人,这些贵人视城门进出的条例于无物,要是有人盘查,直接“刷脸”,并不会交路引户碟等物品。

沈从戎扭头看眼在屋内托腮,一脸忧愁的亲儿子,表示自己懂某些潜规则。比如他儿子这张脸,进出宫门,有时候都不会被仔细检查!

“卑职当日若是事发当日仔细些,派猎犬直接搜寻。可能就能圈定大概幕后主谋了。”顾霆瞧着隐忍的沈从戎,愧疚道。

“行了,你很不错了。有些毛病,皇帝都睁一眼闭一只眼,想要按着规矩办事难。”沈从戎撞见人黯然的神色,赶忙夸了一句:“那些人肯定精心设计。咱们这回顺腾摸瓜连根拔起!”

正展望未来,他忽然间听得身后一声凄厉而又嘹亮亢奋的声音:“有。好像有个襁褓!”

闻言,沈从戎赶忙入内,就见吴契激动的颤栗,整个人连笔带划的,身体也因此显得更加不协调。尤其是在这个寂静的环境下,脆弱的就好像一簇火光,且还是随风摇曳的那种,弱得很。

吴契道:“安安府试差点去了半条命,病了一场。弟妹就说蕾丫头有福气,让蕾丫头哭魂。”

“嗯,很灵的。夜哭郎,也得喊。”沈从戎抬手拍拍沈芸,带着笃定的附和:“这嗷嗷哭的,我们当时也没其他办法,就喊魂。”

“你想到很厉害了。咱们不急,慢慢说,慢慢说。”

顾霆也忙不迭拿着一药膏,示意人先抹一抹都溢出血的唇畔,再喝口茶宁宁神。

吴契却不理会,一见救命稻草一见能给菏泽受苦受难枉死百姓做主的人入内,赶忙连笔带划,唯恐自己嗓子喑哑嗬嗬作响,带着刺耳让众人听不清楚,因此耽搁了后续的调查,耽搁了冤魂沉冤得雪的时间:“我记得,想起来了,蕾丫头对我说她压根就不信这些神佛,她信律法的,有罪就罚,否则要衙役干什么。因此她就是生气了,离家出走。她离家出走太多回了,我一开始也没留神,让她换着男装,就在县衙牢房玩了。

“后来还是安安来接蕾丫头。这兄妹两吵架时,安安强调过这襁褓是贵人赐的,蕾丫头能够活蹦乱跳身体好,也多亏替贵人当替身挡劫。而这襁褓便是贵人赐的。另外,这襁褓还有保家仙庇护。因此格外珍贵,绝对不能用来换千年人参。安安甚至说他死了都不能换。因此这兄妹两吵得挺凶,我听到了几句。”

就差把沈家掘地三尺的顾霆眉头一簇:“可沈家找遍了,并无能换千年人参的襁褓。沈蕾身边……”

沈从戎毫不犹豫:“也没有。”

“不过襁褓我有印象。北疆是信奉保家仙,分狐狸的狐仙、黄仙黄鼠狼、白仙是刺猬、柳仙是蛇和灰仙老鼠。“沈从戎介绍完,轻咳了一声:“这……这我媳妇那性格嘛看起跟刺猬一样,浑身带刺的,但其实也挺柔软的。所以我们当时入乡随俗请了白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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