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宗春蓉的胎还没坐稳当的时候,蓝雅君又得回去上学了。
宗春蓉向来是不在意她的学习的,郑兴丰却难得问了她的学习近况,他好像真的把自己当成蓝雅君的爸爸了,听说蓝雅君在一中的成绩很不错,够985的线没问题,去211最好的专业也没问题,很是高兴,连着给她买了许多东西。
带她出席的饭局上,也跟旁人吹嘘自己有个要考名牌大学的女儿。
蓝雅君穿着白色连衣裙,化着妆,在一群油腻的大叔们的吹捧中,一个个敬酒,他们笑着说:“哎呀,那就祝郑家小姐旗开得胜,拿个名牌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给你爸长长脸啦。”
众人哈哈大笑。
蓝雅君喝了好几杯白酒,十分不适地站在一边,脸上挂着和宗春蓉如出一致的笑容,看起来温柔却疏离,是块美玉。
那些年纪大她好几轮的叔叔们看到她这样,有些意动,摸了摸下巴,眼神变得耐人寻味,笑问:“雅君都这么大了,有什么喜欢的男同学吗?”
郑兴丰抽着烟,替她挡回去了,说:“这年纪的喜欢算个什么数啊,都是小孩子过家家。”
“那洪家人……”有人压低声音问。
郑兴丰赶紧摆摆手,借口道:“洪家那小子成绩不行,他爸妈拖了好多关系,加了那么多分,走了后门才去了w大,现在听说还天天挂科打游戏,就不是个上进踏实的小伙子。”
“说点不好听的,”郑兴丰在眯起眼睛,状若玩笑一般说,“他配不上我们家雅君。”
以前他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雅君以后你是怎么打算的?”
“再看看吧,”郑兴丰说,“我年纪大了,想着让雅君先来集团试试。”
这是暂时不打算把蓝雅君送给谁的意思,众人暗暗有些遗憾,但又紧跟着上杆子爬。
“哟,您年纪还大呢?男人四十一枝花,您还正当年呢!”
有人比了个大拇指,吹捧道:“整个c市,不,整个h省,您都是这个。”
众人哈哈大笑。
蓝雅君笑意不变,看起来老练又世故。
然而卸了妆,换回肥大的校服,她又和这个年纪大多数的女孩子差不多,青涩、稚嫩、干净,除了不太活泼显得过分稳重之外,没有任何问题。
新学期开学,周神安好不容易从道观赶回来,还在哭诉自己的遭遇,那师父怎么也不肯让他退出师门,说等到他毕业以后,会专门教他本事,待他百年之后,只要他愿意,道观也可以给他继承。
这等遭遇太过离奇,众人纷纷聚众听取,闹成一团。
班雨彤笑着问:“那你还能娶老婆不?”
“可以!”周神安掷地有声,“我们师门是正一的,我师父答应我不会干涉我嫁娶的事。”
这也是周神安后来不闹了的最根本原因。
天大地大,老婆最大。
他还是个青葱少年,不能还没体会几回红尘滋味,就直接出家出世了。
瞧瞧,这已经是“我们师门”了,这归属感不是挺强的吗?
同学们知道他没那么不情愿,哄笑一团,说:“那你这还考什么试,回头直接继承你师父的道观呗。”
周神安沉吟片刻,说:“这是条出路,但我师父还要活好几十年,等他百年,我也成老头子了,还是按部就班地走我的独木桥吧。”
蹲在人堆里听故事的王舒瞅见了背着书包刚进来的蓝雅君,朝她招了招手喊:“雅君!”
蓝雅君闻声,转过头,笑着点了点头。
王舒抻着脑袋,往她身后看,好奇地问:“大仙儿呢?”
蓝雅君一顿,笑容僵在了脸上,王舒没看出她的不自在,紧接着说:“蒋老师刚刚找我,说要仙儿待会儿去找他拿卷子呢。”
身后的同学一听卷子头都疼了,班雨彤吊着半口气,气若游丝:“这才开学呢。”
王舒一本正经:“但现在已经是高三了。”
是啊,他们都换到离食堂最近的这栋他们之前羡慕的垂涎三尺的教学楼了。
可见,现在的时间有多紧张,也容不得再给他们嘻嘻哈哈,适应“开学综合征”的时间了。
众人垂头丧气,回了自己的桌子,周神安倒还是那副吊儿郎当地样子,笔挂在耳边,也跟着稀奇:“仙儿不天天紧跟着一姐的吗?”
生怕一不注意就被人拐走似的,看的可紧了,上学放学,除了跟他们几个男生一起出去打篮球的时间,基本都跟着蓝雅君的,两个人形影不离,找到一个往往就能找到另一个。
班雨彤也奇怪,她跟周神安使了个眼色悄声问:“是不是吵架了?”
周神安夸张地扬了扬眉,悄咪咪地回:“就算吵架了,仙儿也会跟着的。”
他不会求和,只会死皮赖脸地跟着,明目张胆地盯着,直到蓝雅君给他台阶下为止。
听到他们窃窃私语,蓝雅君的脸色只是不好看了一瞬,然后又立即表现寻常地坐回了自己常坐的位置。
过了很久,在老蒋都站在讲台上了,荆楚怀才姗姗来迟。
他单肩挎着书包,低垂着眼帘,眼底青黑,头发翘起来一截,肥大的校服松松垮垮挂在身上,外衣的拉链都没拉,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一副瞌睡没睡醒的样子。
老蒋拧着杯字,皱起眉,看着门口的人,说:“你这怎么回事?怎么还迟到了?”
荆楚怀以前可从来没迟到过。
荆楚怀懒懒地抬起眼皮,露出深邃却疲倦的眼,平淡地扫了一眼教室的风光,在蓝雅君身上都没有停留,便收回了目光,回过头,对着老蒋,“嗯”了一声,提了提松掉的书包肩带,诚恳地道歉:“昨晚上熬太晚了,没睡醒,对不住。”
正开学,老蒋也不好直接说他,毕竟也没有真的上课,摆了摆手,让他回到座位。
荆楚怀从前门路过,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到最后一排,然后放下书包,坐了下去。
全程都没跟蓝雅君有过眼神交流,好像她不存在似的。
他走过来带起的风让蓝雅君在热意没有散尽的初秋感受到了冷意,她表面淡定,实际上,浑身微微战栗,等到他坐下许久,身体就已经发僵了。
从那之后,荆楚怀经常迟到,上课时也开始戴起他高一时短暂才戴起来的耳机了,好像故意想要避开任何有关蓝雅君一丝一毫的动静一样。
但他其实用不着这样做,因为蓝雅君已经尽全力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了。
她拿着靠在窗边,常常一坐就是一天,卷子写个不停,头发就算跑到眼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自然地别到后面去。
他们不再相约着一起上学放学,荆楚怀变得很安静,整个人像是多了层生人勿进的屏障,周神安过来找他的时候,拍了他很久,他才吝啬地摘了一只耳机,眼里闪过几丝不耐烦,眼睛向上一挑,淡声问道:“怎么了?”
周神安想说的话忽然都咽了回去了。
荆楚怀安静到经常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来,都没人知道,别人像以前一样打趣他,他也只不过插着兜,淡淡地“嗯”一声,就走过了。
他经常迟到,一开始还道歉,后来已经无所谓了,随时是早上第二节课的课间才背着书包姗姗来迟。
老蒋看不下去了,拉着他来办公室,从头到尾狠狠骂了他一顿,荆楚怀被训完,面无表情地说:“老师,你说完了吗?我要回去写卷子了。”
他的状态太不对劲了,谁都看得出来,可老蒋问的时候,他又说:“我状态挺好的,就是早上有点困,起不来。”
为了证明他的状态确实不错,市联考的时候,他直接考到了断层第一。
由于他过于优异的成绩,就算他迟到这种放平时大批特批的毛病,也被放过。
可他就是不对劲。
然而,老蒋有心想管却无处入手。
他只能找来蓝雅君,经过一顿委婉、漫长又毫无意义地寒暄后,他直截了当地问:“你们……是不是分手了?”
蓝雅君全程面带微笑,却全程走神,听到这里挂在脸上的笑却消失了。
蓝雅君身上莫名压着某种东西,一靠近就让人觉得窒息,老蒋以为自己说中了,结巴了一下,却见蓝雅君又挂上笑。
“老师,”她笑着问,“我们什么时候在一起过呢?”
“那你们……”
蓝雅君打断了他,平静地说:“我们以前就是普通的同学,至于以后……”
她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在荆楚怀的词典里没有和缓一词,何况蓝雅君当时又是用的那么激烈的方式拒绝了他,所以他们之间那层窗户纸被捅破后,就做不了正常的同学了。
这在蓝雅君的预料之内,她早就知道,他们维持的刚好的关系,只要被戳破,就再回不到原来的样子了。
往事如烟,今非昔比
她勾了勾唇,笑意却不达眼底:“以后会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荆楚怀是个硬茬子,蓝雅君是个软钉子,两头碰壁的老蒋在看他们成绩确实没有受到影响后,也只能悻悻住手。
高三复习的进度越来越紧张,以前一月一次的考试变得越来越寻常,几乎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
考试越来越多,大家越来越麻木,墙上挂着的高考倒计时的数字越来越小。
荆楚怀和蓝雅君的古怪在短暂的闹起一小阵子风波后,大家就不在在意了。
毕竟,没什么比高考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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