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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敏最终很幸运地抢救过来了。
但由于他失血过多,还需要在医院躺很久。
老蒋遇到这事赶紧通知了他的父母,纪敏的爸爸是隔壁市下县城的高中数学老师,他和纪敏的妈妈结婚多年一直没有孩子,快到中年的时候才怀上的纪敏,别提有多宝贝了。
纪敏之所以被起了个“敏”字就是他父亲希望他未来能够敏而好学,好好念书,成为人杰,对他寄予厚望,而纪敏从小到大也从没让他失望过,他自小就因为自己的工作原因,过早的接触了数学,在同龄人还在嘻嘻哈哈地调皮捣蛋,坐不住的时候,就已经能玩数独玩的不亦乐乎。
后来幼儿园的老师看出纪敏的异常,认真地建议他爸爸测一测纪敏的智商,最后测出来的结果果然很高,他爸爸高兴坏了,铆足了劲儿地培养纪敏这方面的才能,即便是身在偏僻贫穷的小镇子,即便家里条件并不富裕,纪敏也远远超过同龄人接受到了最好的教育。
纪敏因为数学方面的才能,在小学时期可谓横扫千军,一路跳级,然后在他连跳两级后,被他小学老师死摁着不准再跳了。
她拉来了同为教师的纪敏爸爸,与他促膝长谈,她说,虽说您的孩子在数学方面有异才,但是小孩子除了学习知识,更重要地学会如何在社会上行走,就算他靠着聪明的脑袋一路跳到顶尖学府区,最后还是会因为不够社会化而被社会淘汰。
纪敏爸爸也是搞教育的,她这么一说,当然懂了,纪敏小小年纪最重要的不是训练他本就超高的数学才能,他得学会跟人交朋友,学会怎么处理日常生活中各种看起来常见的问题。
但是纪敏连跳两级,早就跟同学们玩不到一起了,他爸爸越是让他多交朋友,他压力越大,最后学会了撒谎,每天都能编出层出不穷的朋友,但其实这些朋友都是一道道稀奇古怪的数学题。
他爸爸最后还是知道了,他十分后悔当年自得于孩子聪慧,为了自己的面子,自以为是地让孩子连跳两级,导致现在想让孩子正常地上学、正常地与人交流越来越难。
幸好纪敏的僵局从升入初中后得到打破,新学校、新班级、一切刷新,他总能交到朋友。
但在这个地方,纪敏也知道了他爸爸这些年不愿让他参加的各类竞赛,他爸爸不建议他参加,他就偷偷参加,一路顺风顺水地拿奖过去,直到要跨市参加竞赛的时候,他们家才知道纪敏在无人知晓的时候拿了那么多奖状。
纪敏一家对此妥协,他们既没有狂喜,也没有责备,纪敏的妈妈陪着纪敏去了a市参加比赛,最后又是一路拿奖,被当时一中招生办的老师一眼相中,走了保送,去了全省孩子都梦寐以求的顶级中学。
纪敏父母看着孩子高兴的样子,心里想,他或许注定就是走这条路的人。
他们不再干涉纪敏做任何事,但是纪敏认定要走数竞,他对此有着超乎想象的热情,他父母都以为这孩子最终会走数竞走到顶尖学府去,结果,纪敏又出乎意料地失败了。
与纪敏无缘数竞保送一起传来的是纪敏割腕自杀的消息。
纪敏的父母连夜赶来,看着抢救过来的纪敏几乎一夜白头。
老蒋和纪敏爸爸差不多年纪,看到他这个样子也觉得揪心,老蒋拍了拍他的肩说:“孩子没事,你们别太担心。”
纪敏爸爸抹着眼泪,抱着他爱人,哽咽着说:“都是我的错。”
“如果,”他说,“如果当初没让他喜欢上数学就好了。”
老蒋愣了愣,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纪敏之后在医院里躺了很长的时间,他是个很乖的孩子,不言不语,十分安静,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醒来后,对着年迈的父母,对着陆续赶来的老蒋和一直关爱他的陶老师,会认真道歉,但问到为什么要这么干的时候,他会望着开启的窗户,在陶老师紧张地关上窗户后,乖巧地解释道:“不知道,我觉得,我好像走到绝路里了。”
“怎么会呢?”陶老师说,“你现在才高二,现在投入高考完全来得及。”
纪敏摇了摇头,安静地躺在床上,没再说什么。
老师和父母都认为他太钻牛角尖了,生怕他一个不高兴,又去寻死,都把他看得紧紧的,寸步不离。
周六日的时候,被他吓坏的同学们也来看他了,意外的,纪敏没有抗拒任何人的探望,却固执地拒绝了见荆楚怀。
他妈妈觉得纪敏的脾气来的莫名其妙,他明明一直是个温顺的乖孩子,便劝道:“人家好心来看你,你不能不领情。”
纪敏没说话,他妈妈又说:“他跟你一起去参加的数竞,你以前不也一直跟我们提他吗?”
妈妈半跪在床边,抓住纪敏的手,温声道:“他叫荆楚怀,我和你爸爸一直记得。”
“你说过,这是你最喜欢的同学。”
“你说他聪明,在数学上跟你一样有天赋,和你一样努力……”
纪敏脸色大变,他忽然大发脾气,丢掉妈妈的手,拔了手上的针管,把床头柜上的水果和鲜花通通丢到地上,大声吼道:“我说了我不想见他,你没听见吗?!!”
他妈妈被他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自小看到大的乖孩子。
他爸爸来了,赶紧把他妈妈抱起来,纪敏见他父母一把年纪了,还为了他操心成这样,明明发脾气的是他,到了最后哭的也是他,他说:“对不起。”
“妈妈,”他几乎是在哀求了,“我能不能不见他?”
他不想看到一个不热爱数学,把数学当做跳板的人,光彩夺目,居高临下。
纪敏妈妈见状,赶紧上前,把他紧紧抱住,哄道:“你不想见,我们就不见,好不好?”
“好不好?”
人与人的关系就这么奇妙,纪敏明明是最欣赏荆楚怀的人,同样的,他也是最嫉妒他的人。
他可以在自己人生路一帆风顺的时候,为这为光彩夺目的大仙儿笑着鼓掌,真心祝福,但自己如果一堕千里,他就不行了。
荆楚怀过得越好,他心里越不舒服。
他把自己的失败产生的怒火、悲愤一股脑地怪罪到无辜的荆楚怀身上。
尽管这样的怪罪和迁怒莫名其妙,而他也知道自己莫名其妙。
可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恶意和龌龊,在碰不了数学的那段日子里,他一直在嫉妒、一直在怨恨。
他其实明明有很多路走的,但他偏偏要把自己堵到死路里去。
不过,许是天才们的脑回路都有点奇怪。
他拧巴、纯粹又偏执,荆楚怀同样如此,哦,不对,荆楚怀比他还多个“执拗”的怪病。
他不让荆楚怀来,荆楚怀就带着蓝雅君天天来。
纪敏的父母抱歉地跟他说:“他不见你,你快回去吧。”
荆楚怀说没事,他和蓝雅君拿出背包,在已经混熟的医院里,上起晚自习来。
一个人或许无聊,但有人陪着,就觉得在哪都还好。
他抱着蓝雅君的英语书,互相抽背单词,蓝雅君上次英语考的最砸,她决定好好巩固一下基础,荆楚怀看着她背了一轮,指出她几个背错的,在她圈出来以后,又把书交给她,自己又开始背了。
纪敏总不能在病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他们天天来,最后还是无意之中撞见了。
荆楚怀当时单词刚背到一半,意外的有点卡壳,他抢过蓝雅君手里转个不停的签字笔,打算给大脑疏通疏通经脉,但蓝雅君嫌弃他好几天没洗头了,坚决不给,可是他个子高,把签字笔搞搞举起来,蓝雅君一时半会儿还真拿不到,两人正压低声音在安静的医院里争执时碰到了出来接水的纪敏。
荆楚怀愣了一下,被蓝雅君抓住可乘之机,踹了他一脚,把自己的签字笔夺了回来。
荆楚怀挨了一脚,傻乎乎地往前踉跄了两步,然后对上同样怔愣的纪敏喊了个“晚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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