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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婆见那小厮手中提着的正是耳鼠无疑,自是顾不上问候母亲,也顾不上嗔怪小厮,大步上去夺过耳鼠,转身进赵斯年卧房里去了。
“师婆!您是杀不得生的。”那小厮喘着粗气,提醒师婆万万要谨慎些。
眼下的师婆哪肯顾得上这些,抬手便吸出耳鼠内丹来,随后将那毛茸茸的尸体弃掷旁边。
本在挣扎的耳鼠滚到西南墙角处便疆成一团毫无生气的麻绳。
外祖母见事已至此,也不再多费口舌,只眼神黯淡,生出些许失望、落寞的神色。
小心地助赵斯年化开内丹,祛除“类”的黑毒,师婆又咬破手指在手心画一计火印,信手点到赵斯年额前去了。
手抵赵斯年前额,口念莲花咒语,师婆将毕生福祉全给赵斯年渡了过去,直至赵斯年胸口起伏平稳,灵气都回聚到他身上,师婆才收了手,顷刻间,发间忽然生出些许白发来。
外祖母问那小厮这耳鼠来历,小厮回,“是一仙人所赠,长着长眉毛,高鼻梁、虎牙血唇间有一对狭长、摄人心魄的眼睛。额前的一计朱红火印与那小爷的疤痕倒有几分相似,赠了这耳鼠便腾云驾雾而去。”
外祖母听后只笑笑,并不多问,捡起那仍有余温的耳鼠尸体,念了几句咒语递给那看门小厮道。“找个干净的地方埋了。”又叮嘱道,“去唤萝依早些回来罢。”
小厮双手接过,毕恭毕敬地退出了花厅。
荒野若荒冢,李星禾直挺挺躺着,像被黑夜吞噬的弱小动物,渺小、微不足道;又像一块新翻出土的化石,被遗弃、淡忘,几万年后化为骨架,带着寂寞与落寞显露出来。
胸腔猛地起伏一下,李星禾在两声干咳中苏醒过来,气息颤抖抽搐,眸子比黑夜更深邃,像是要将整个黑夜吮吸进去般,一点点有了神色。
那耳鼠仍旧在不死心地撕咬李星禾的手指,也是多亏了这噬心的疼痛,才叫李星禾不至于暴尸荒野。
李星禾左手撑地,忍者剧痛挺身坐起,又是吃痛地哼唧一声,呆坐在原地缓了好一阵子才敢稍稍去活动肩膀,龇牙站起,眩晕过后便朝凤凰台方向去了。
抬手瞧一瞧手中的战利品,李星禾骄傲如凯旋而归的英雄。
雨歇时血染战衣,风驻时剑收金鞘,残风漏雨,正是归去时节,浑身是胆,正是夜色将军。
连喘息都会作痛的后背,并未叫李星禾生出对死亡的恐惧,他想着,方才已是死过,劫后便能长生。
弯若牛角的树杈如同生长在李星禾背上一样,正截住他那激动沸腾的血液涌出躯体,害他的,现如今反倒又救他一命。
且说那半夏回道凤凰台,径直去了赵斯年房里,见外祖母、栖箬一众都陪师婆在花厅坐着说话,急负阴抱阳施了礼,其间仔细端详这些人的神色,并无哀怨悲伤流露,倒有些劫后余生的庆幸。
如此想来赵斯年是脱离了危险,这便起身站到师婆身边去了。
又零散听他们说了几句话,才知方才真可是性命攸关的当口,这便心里总记挂着仍在昏睡的赵斯年。
半夏趁着三人不注意,朝赵斯年卧房里瞥眼瞅了两次,只幔帐都放了下来,并瞧不见庐山真面。
“指不定这次爷醒来也就会哭会笑,关口过去,也算因祸得福。”栖箬看一眼心事重重的半夏笑道。
半夏与栖箬对了眼,只得红着脸低下头,装出事不关己的模样来。
“但愿吧,再如何这也是个关口。”外祖母笑着接了话。一众便也随着乐了。
那栖箬呵呵几声复又讲道,“爷既然无碍了,那我就先回去,你们也早歇着。”
师婆也不留人,笑道,“也好,奶奶只管放心,等花清洛回来,我定把碧春妹妹的事情调查清楚,明日晌午去给您回话。”
“哎呀,快别折煞我这老婆子,这本就是我求师婆的。”栖箬客气道,这便起了身,再与外祖母道了别,便由小厮带领着朝正门去了。
“赵斯年无事。”栖箬才刚出花厅,半夏便着急而又羞怯地问道,虽说是发问,却倒像是祈愿似的,听不出问话的意思来。
“你且去看一眼。”外祖母打趣道。
那半夏听了这话,急冲冲往卧房里面奔去,脚步慌张,竟险些将自己绊倒。
等再出来时,便见那半夏已是红了眼眶。
师婆与外祖母自是看得真切,除心疼几分外,更多出些欣慰来。
“你都去查清楚了?”师婆事先发了话,以给半夏一个缓解尴尬的台阶下。
“永宁坊无事,太平坊杜二叔家、北郭王家、长乐坊杜三叔家和城外马家都有人失踪,而且雀子爷爷也不见了踪迹。”
“总共有多少人?”外祖母坐过师婆这便来,着急地问道。
“加上碧春总共十七人。”半夏回道,几人表情瞬间凝重起来。那半夏看师婆一眼又继续说道,“杜二叔、三叔家失踪的不外是雀子爷爷的儿子和侄子,王家是新婚的孙子媳妇。”
“马家呢?”见半夏沉默,师婆追问道。
只见那半夏沉思片刻,斟酌讲道,“是……侄子、侄子媳妇和……”
“和谁?”外祖母皱皱眉头迎上脸来急问道。
“和肚子里的孩子。据说,肚皮被撕开,只吃掉了胎心。”半夏小声说道。
“作孽!作孽!”外祖母听了拍案而起,吓得半夏连向后退了两步。
“这遇害的都是与杜季沾亲带故的人家?”师婆皱紧眉头看一眼半夏问道。
“除了碧春。”
“除了碧春。”师婆跟着念叨道,眼神定住,若有所思。
“碧春没死。”
三人正沉思,忽听见赵斯年讲话的声音,齐转头看过去,正见他立兮若彼木,目沉如朗星,牙色的褙子半掩着他玉灰色的里衣,露出一半的“正”字来。
“快!坐到这边。”师婆急迎上去,言语皆带着笑意,双手接赵斯年叫坐到花厅的椅子上。外祖母这便攥着赵斯年的手问道,“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赵斯年平静地回复道,“本就没什么大碍。”这便站起来,欲朝门外去。
“要去哪?”师婆紧追上来,拉住赵斯年的衣角道。
半夏紧追上来,站到赵斯年前面去了。
赵斯年看一眼母亲,负阴抱阳,算是施礼作别。
正转身时,忽听外祖母斥责道,“这么晚,休要再出去闯祸!”
就此,赵斯年立在原地,自是不敢再多挪半部。
外祖母跛脚上前来,厉声问道,“你说,要做什么去?若是出凤凰台大门,断是不肯叫你再出去!”
“栖箬奶奶家。”赵斯年虽仍不动声色,语气却都是毕恭毕敬。
“这么晚,去她家做些什么!”外祖母接过半夏递上来的拐杖,踱步移到赵斯年正前方,仰头盯着赵斯年问道,眼睛微微睁大些,是少有的厉声严色。
““类”,“类”在栖箬奶奶家。”
师婆听了眉头微微一皱,并不急着反驳赵斯年。
外祖母倒轻哼一声,笑道,“你是病糊涂了,栖箬恐还没出凤凰台正门呢,你倒要追去他们家。为了你母亲,你今晚就歇着,外面的事,我们还理得来。”
正说这栖箬呢,谁知她刚出正屋,迈下大门的陡板时,忽被一团白影按倒在地,那栖箬应激地抬手一挥,试图挣脱开,本是干瘦枯皱的手忽变成了油黑锃亮的猫爪,暖洋洋的麻油灯光映在利爪上,竟成了清冷刀子一样的光。
那庞然大物往右高抬脑袋,躲过一计利爪。
栖箬左眼中绿光一闪,正看清这额前锐利的犄角,等这家伙俯首,才从眼角的红毛辨认出是乘黄。
栖箬被乘黄死死按在爪子底下,毫无反击之力。
乘黄呲着獠牙,低吟怒吼着,一副要吞下这老太的模样。
“你我本同根,何必苦苦相逼至此。”栖箬沙哑着嗓子,言语颤抖求饶道。
“你不过是我前身的一片叶子,竟狂妄放肆至此。”乘黄目光锐利,嘲讽回应道。
“哼。”栖箬苦笑,“即便你强于我,可是,除了囚禁我,你又能多做什么?撕碎我这随时能更换的人皮?还是祈求我放过你的主人?”见那乘黄语塞,栖箬便乘胜挖苦道,“若不是今晚我来透露赵斯年受伤的消息,恐怕你那脆弱的主人已在流离在黄泉的路上,即便你恨我,我又是你主人的恩人呢。你的高贵、强大可真是毫无用处。”
“于你而言,自由难道不是比活着更重要?”乘黄轻蔑道,“你魅惑尸体,魅惑人心,可我的心,被你窃取安置在这。所以你惊慌、害怕、说谎,我一清二楚。”乘黄俯首,紧紧贴近她的脸对峙道,呵出的滚烫的气息,打在栖箬的脸上叫她颤抖。他的爪子死死按在栖箬心口处冷笑道,“瞧瞧,你在害怕呢!”
栖箬强装淡定,嘴硬道,“我也只为复仇,误伤的便又都救回来。”虽说是振振有词,又添出些许讨好的语气来。
“你吃掉了你的主人,享用着她的皮囊,这如何说?”乘黄抬爪就给了那栖箬一计重拳,本就稀松的牙齿硬生生击落两颗,被栖箬连着血水吐了出来。
听这话,栖箬方无力辩驳,那乘黄便又质问道,“你与耳鼠谋划,借此雨夜,伐树做刀,引诱李星禾并试图将其杀死,又如何说?你勾结穗安,暗渡傀儡术给那天曦,霍乱自然的信条与法则,这又如何说?”
“各取所需。栖箬,炼化我,不外为长寿。当下,我成全她的不生不死。那穗安用女儿的挚爱来换魅术,我成全她的投桃报李。他们所求如此。”说罢,那栖箬便呵呵笑了起来,“于此,我不碍你,不伤你,你大可遵循你那信奉的法则,放了我。”
“我的法则,就是杀死给主人带来危险的所有生灵。”乘黄怒吼。
“与他们相比,我的危险,不就是巫见大巫,可是相差甚远呢。”栖箬大笑,“所以,我倒又是帮了你呢。”
乘黄俯身龇牙,抬爪设法将那寄居在栖箬皮囊里的“类”拉扯出来,正巧遇见归来的萝依一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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