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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安堂内
吴嬷嬷刚将周晚玉回府的消息,与周柏川和许丛君两人禀告完。
领了差使出门要去唤她来时,想着两人难看的脸色,都忍不住为大姑娘捏把汗,岂料脚步方跨出门槛,胖胖的身躯就被突然冲进来的碧珠撞了个趔趄。
小丫鬟慌慌张张的,礼也顾不得行,嘴里哭直喊着:“老爷夫人,不好了,你们快去救救姑娘吧!“
许丛君惊得心中一跳,认清是周清月身边的婢女后,失声问:“怎么回事?”
“具体的奴婢也不知,只远远瞧见大姑娘回来,在院里与二姑娘说了几句话,不知怎的便动手扇了二姑娘一巴掌,奴婢来的时候,大姑娘已经快把二姑娘拖水缸里去了……”
夫妻二人闻言,脸色双双骤变,跟着人急匆匆赶到立雪院门口,看到的就是院墙外跪了满地的家仆,竟无一敢上去动手阻拦。
吴嬷嬷拨开人群,抬眼便望见周挽玉抓着周清月后脑头发,不停把人脑袋往水里压,像是要溺毙的场景。
“啊——你放开我!”周清月尖叫不止,两手被反手扣在身后。
半人高的石雕鱼缸外,水渍已经溅了一大圈,原本飘着睡莲被扯散,淡紫色的花瓣七零八落,随她提起又按下的动作,荡得四处皆是。
“姐姐你太过分了……”周清月哭红了鼻尖,头发散乱湿漉漉贴在脸颊,衣服滴水,还挂着在缸边蹭上的青苔。
“……那只是意外而已,我都已经道过歉了,再说你现在不也好好的,没真的出事……咕噜咕噜……”
周挽玉面无表情,再次按着她的脑袋,压进缸子里清醒。
冰冷的池水漫过衣袖,若非律法限制,她早在刚才就把周清月直接弄死了。
天真无知可以教,懵懂犯错可以改。
如周清月这种,脑子长在男人身上,丝毫没有丁点自我,一辈子只会自以为是的人,活着就是对粮食的糟蹋,对身边正常人的侮辱。
也难怪剧情中谁对她好,谁遭殃。
“周挽玉!”许丛君目呲欲裂,尖叫声高得嗓音都破了,“你发什么疯!”
她三两步扑上前来,全然没了往日仪态,双手对着周挽玉使劲一推,拉住趴在缸边往下滑的周清月,搂到怀里,温声安抚。
“皎皎?皎皎?你怎么样了,你别吓娘。”
周清月灌了满肚子脏水,一句话说不出来,撑到地上咳得撕心裂肺。
许丛君心揪成一团,忙替她拍着背,再看看站在旁边毫无悔过之意的周挽玉,气得浑身哆嗦。
等周清月喘过气,她轻轻将女儿交给迟来一步的周柏川,起身抬手,对着周挽玉一个巴掌用力扇上去。
“你怎么这么恶毒!她可是你的亲妹妹啊,你如何能下得去手……”
保养得宜的指甲,在周挽玉脸上划出几道火辣辣的疼,她被打的偏过头,嘴里尝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一旁的周柏川张了下嘴,抱着周清月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倒是莺时从地上爬起来,拦在两人中间,想要解释:“夫人,事情不是……”
“滚,都给我滚下去!”许丛君半个字都不想听,挥了挥手,立即有人上前,强押着莺时退出院外。
夏日炎炎,夜晚的风还是热的。
周挽玉抬手摸上脸颊,好似被灯火晃了下眼,忽地就笑起来。
“你也说了,因为我恶毒啊。”
此言一出,许丛君更是恼怒,指着她便骂:“早知你现在这般忤逆不孝,当初我就该把你掐死……”
“娘!”突如其来的暴喝,震得院里一下子寂若死灰。
是周家素来不服管教的小公子周殊衍。
听闻家里出了事儿,他手里还握着来不及放下的马鞭,几步蹿进院里,开始对着许丛君大放厥词:“娘你说话怎么比我还不过脑子!亏你自诩淑女,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讲吗?”
“谁让你来的,还嫌不够丢人吗?”许丛君心口剧烈起伏,自知失言,但被儿子当着这么多人指责,也觉面上挂不住。
“你也不问问你大姐干了什么。”
“我家丢的丑,还少吗?”周殊衍嗤笑,“光说我,那你先问过我二姐干了什么吗?”
刚束发的少年郎,眉目间还依稀可见稚嫩,穿着一袭红袍,像是突然闯进僵局的一把火,烧得许丛君面红耳赤。
“没问是吧,我就知道。”周殊衍了然,睨了眼狼狈至极的周清月,又转头看了看神色淡漠的周挽玉。
周清月泪如决堤,被他盯的缩了下,怯生生扑进许丛君怀里藏起。
十多年了,这样眼熟的场景他遭遇过太多次,不用猜,绝对又是她先动手,很多时候不是谁惨谁有理。
“每每我和二姐起争执,你总是问也不问,就先罚我一顿,说什么我是男子,合该让着点女子。那我大姐呢?我大姐也是男子吗?”
“你总不会又说,做姐姐的也该让着小的吧?”不待许丛君反驳,周殊衍又意有所指:“娘,天底下没有谁生来就该让着谁,姐……”
他顿了顿,“不一样的,人心是会凉的。”
“我……”许丛君哑口无言,蜷了蜷指尖,听懂了儿子话语中隐含的深意。
与他们姐弟不同,周挽玉最为特殊。
她年轻那会,随周柏川外派回京,途中早产生下一双儿女,也不知是否因劳累颠簸所至,儿子刚出生不久就断了气。
那是她的头一胎,日日期盼,却没料想盼来这样一个结果,她哭得眼泪都干了,不知怎的竟将一切错误都归咎到了存活下来的女儿身上。
整个人浑浑噩噩的,看着襁褓中安睡的婴孩,许丛君就忍不住会想,都是她抢夺了哥哥的生机,她怎么不陪她哥哥一起去死。
严重的时候,她甚至真的动过手,还是远在江南的婆母听闻,不顾反对把女儿从她身边抢走,带得远远的亲自养着,连定下挽月这个名字,她和丈夫都参与不得。
有道是母子连心,血浓于水,过了那个劲头后,她又开始思念起这个的女儿。
中间许丛君曾去江南看过她,想要将她带回京重修母女之情,可那时候的小挽月已经不认她了,对她怕的很,哭闹着要祖母陪。
她逃似的回了京城,陷在无边悔痛里终日不得解脱,直到生下周清月,她便将一切疼爱都给了次女,似要把对头一个女儿的亏欠,都弥补在周清月身上一样,对她的事从不假手他人。
因此几个孩子里,只有周清月是她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
许丛君习惯了事事护着她,也是气昏了头,才会口不择言说出那句剜心的话,却忘了周挽玉才刚回来,与她朝夕相处的时间,连一个月都没有。
经此一遭,现在本就客气有余,亲密不足的关系,只怕是更疏远了……
院子里气氛陷入僵持,只能听到周清月抽泣打嗝的声音。
“好了。”周柏川开口,秉着家丑不能外扬的想法,扫视一圈,看向身旁没做声的周挽玉。
她被人教的很好,行止有度,进退谦逊,一举一动最是合乎心意。
打回京那天,周柏川便能看出她对父母的孺慕之情,想要亲近,又恐不讨喜,虽艳羡周清月,可也不曾做出逾距抢夺之举。
平常次女和幼子若起争执,还是她出面调停。
但现下再观,她神色没了逢迎,看向他的目光亦再无孺慕亲近,反倒像彻底与家中脱离,他们成了无关紧要的外人。
不愿深想,周柏川又将视线落向伏在许氏怀中的周清月身上,清了清嗓子:“你来说,究竟怎么一回事。”
周清月从始至终就不觉得自己错了,委屈地抽抽噎噎,把事情经过按照她脑子里本来的想法,讲了个全。
随着真相一点点展露,在场几人无不目瞪口呆。
“我弄错了药是我不对,可我已经道歉了。再者,卫俭本就对姐姐一见钟情,为了寻机会与姐姐相识,特意让阿峥求到了我跟前,你们不也希望姐姐广交好友吗?我瞧着他一表人才,和姐姐很是般配,这才带着人去了迎仙楼,安排他和姐姐相看,若姐姐瞧不上,当个朋友总归是好的。”
“现在怎么又都怪我!”说到这里,她拭了把眼泪,“中间发生了什么我真的不知道,可是姐姐回来就骗我,说她不见了,是和,是和阿峥幽会……”
“够了!”周柏川额角青筋直跳,“到现在你还狡辩,我看你是反了天了,取家法来!”
“老爷!”许丛君骇然呵止。
她也没想到周清月居然会闯下如此祸事,随随便便得来的药,便敢偷换给姐姐,弄不好可是会出人命的,还有劳什子卫俭,孤男寡女,干柴烈火……
光想想就是令人眼前一黑的程度,也难怪周挽玉会如此生气。
可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也不能因此,让周挽玉真的杀了皎皎吧。
望着怀中泪如雨下的女儿,许丛君心底如针扎一般疼,她不禁开口劝说:“明日婆母就到了,府中需得设宴,若现下对皎皎动家法,恐瞒不住此事,传出去对挽月名声也不好……”
周殊衍听得皱眉,刚想开口辩驳,衣角就被扯了扯。
他偏过头,看见周挽玉立在近旁,灼人的眉眼无光无波,宛如深不见底的枯井,映着脸颊旁指甲划出的几道血痕,无端使人想哭。
许丛君声音在耳边继续:“今夜之事,出在皎皎,待明日安顿完祖母后,你哪也不许去,给我关在房里好好闭门思过一段时日。”
“至于挽月,娘知你受了委屈,可京中不比江南,行事不可太过刚直,若今日你先来与我们禀明缘由,我和你爹自会替你做主。”
周挽玉没搭腔,站得有些久了,想睡觉。
“有言阳以刚为德,阴以柔为用,男以强为贵,女以弱为美,你性子过于要强,往后是要吃亏的,娘是为了你好,明日起你便同殊衍一起,在佛堂抄些经书,养养脾性。”
许丛君自觉很是公平,见者有份,各打五十大板。
周殊衍不服,梗着脖子道:“凭什么还有我,关我什么事!周清月不抄吗,你们就是偏心,还不承认……”
许丛君要被拆自己台子的逆子气死,立马夺过他手中马鞭,将将扬起,只听耳畔“噗”一声。
周挽玉猛地吐出一口鲜血,闭上眼睛,身体软软地向着地上栽下去。
周殊衍伸手一拦,嘴里大喊:“娘,你们把我大姐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