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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明舟记得那次柔道课。
不仅仅是记得，而且是印象深刻。
他不是不想住在学校，而是父亲宇盛不允许。初二的时候他心理出了一些问题，经过漫长的治疗才稍有好转。
那次柔道课遇到，宇明舟本想找机会跟戈荣解释，没想到对方上来就是一拳。
他的初中生活过得压抑又麻木，听从父亲安排上了一个又个辅导班，他觉得自己好像不眠不休的机器，活着没有一丝乐趣。
只有此时此刻看到戈荣的时候，宇明舟才难得有了丝真实的疲惫感。
宇明舟尝试表达善意，但戈荣下手越来越重，他不得不还手。这人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守规矩，不光把老师说的犯规动作做了个遍，甚至还补了好几脚。
他没有找到解释的机会。
刚挨打的时候，他还紧张地想道，父亲不允许他做出有损宇家脸面的事，要是这次脸上挂彩从柔道课离开，肯定要挨骂。
可随着脸上伤口越来越多，两人打得越来越激烈，他突然觉得轻松。
压抑许久的情绪得到释放，他觉得此刻的触感前所未有地真实，就算管家已经满脸惊恐。
那次回家后他不出意外地挨了骂，因为打架的程度太狠，这次的斥责也比以往长了半小时。
但站在宇盛面前，他的心却不似以往那样麻木，反而有些新奇和刺激。
——那是他第一次抛开父亲的话，不计后果地做一件事，就像是迈出了反抗的第一步。
这一步是戈荣帮他迈的。
宇明舟盯着汤面看了许久，不知王叔是何时下来的。
“少爷？”
宇明舟回过神来，“端走吧。”
王叔：“……”
他看了眼满是香灰一筷子没动的面，迟疑道：“少爷要是想吃面，我给您重做一碗？”
宇明舟起身：“不用了，不想吃。”
防空洞内的装修和别墅内一致，除了没有窗户，看不出任何区别。宇明舟捞起上的手机转身进了房间，“我去冲个澡，有什么突发情况通知我。”
王叔：“是，少爷。”
他望着宇明舟离开的身影，眼底闪过担忧。
搬下来没多久，少爷却明显地瘦了一圈。
-
“不应该啊。”戈荣一脸古怪地从体重秤上挪下来：“绝对坏了，我这么忙，怎么可能重了五斤。”
程封调侃：“继承了巨额遗产，您吃得好睡得好，体重不涨才奇怪吧？”
忙是戈荣的常态，不足为奇。从前一忙起来三餐极度不规律，戈荣落下了严重的肠胃炎，还得他盯着吃饭，这几天可是好多了。
“倒也是。”戈荣捏了把自己的脸：“可能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吧，过两天事情没这么忙了我得跑跑健身房，多好的增肌机会。”
程封：“没问题，帮您安排。”
戈荣：“戈家那边有什么动静？”
“目前还没有。”程封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表格和行业新闻。
因书房被砸，两人暂时将工作区域挪到了一楼餐厅。
话音刚落，程封的电脑屏幕上便有新的消息接连弹出。
他动作微顿，随即挑眉：“有了。”
【头条！豪门兄弟反目，戈氏野心浮现水面。】
【劲爆！戈止光天化日闯入戈止豪宅，险些杀人！】
【戈氏□□失败，盘点戈荣曾遭遇的至暗时刻。】
看到这些夺人眼球的标题，戈荣轻笑一声：“这团队有点儿实力，知道什么样的标题最吸引人。”
程封：“不是我们请的团队，他们的文章还没写好。”
他指着刚发出新闻的几家公司：“也不是宇家和戈家旗下的，这些新闻号为了拿下热门，怎么劲爆怎么写。”
戈荣提起唇角：“闹吧，闹得越乱越好。”
等到局面足够乱，才有他出手的机会。
“戈荣先生，有人找。”王叔从前门的方向而来：“他说要和您单独聊聊，手里有宇氏和戈氏密谋害您的证据，要见吗？”
戈荣想过会有人来找他，却没想到速度如此之快。
“见。”
-
这是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的青年男人，长得贼头鼠脑，自从进入别墅后就一直东张西望，见到戈荣后露出谄媚的笑。
“你就是戈荣大老板吧？”
戈荣坐在长桌后，礼貌道：“请坐。”
这是别墅内的小型会议室，宇明舟应该是建来临时开会用的。
灵堂被砸后，戈荣重新换了相框，连同牌位香案一块儿搬了过来。
男人的视线在宇明舟的黑白照片上短暂停留，眸底似涌现恨意，但又很快消失不见。
“戈荣老板，今天的事儿我也听说了，戈家和宇家都不是东西！我是来跟你结盟的。”
戈荣：“结盟？怎么结？”
男人：“我知道雪峰集团这些年来一直被宇氏和戈氏打压，这桩婚约也不是你主动要签的，是那帮孙子落井下石！好在老天有眼，现在弄死了宇明舟，正好我手里也有一些证据，可以帮你扳倒宇家。”
听他铺垫了这么多，戈荣已经明白他的来意，但还是不动声色地问道，装作警惕的模样道：“哦？你怎么知道我想要扳倒宇家？你这么帮我，想获得什么好处？”
听到戈荣这么问，男人忿忿道：“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扳倒宇明舟，扳倒宇氏！小人就该下十八层地狱，落得这样的下场是他罪有应得！”
戈荣抬眸：“为什么？”
男人深吸一口气：“戈荣老板，其实咱们之前也见过。就三年前那个游乐场的项目，我是宇氏外包的工程商，我可是眼睁睁地看着宇明舟用卑鄙的手段把这个项目抢了，你难道不想狠狠出一口恶气吗？”
戈荣笑了：“我受的气，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对这个男人没什么印象，当时光在脑子里演练暴杀宇明舟了，其他人没太注意。
男人一脸憋屈，猛地拍桌道：“我后来也被背刺了！游乐场那个项目你也知道多复杂，宇明舟一直拖欠项目款，都是我到处筹钱先垫，结果马上要完工他却毁约！
“那么冷的冬天，大家伙白干两年连回家的钱都没有，逼得我们好几个工人跳楼，这可是一笔血债！”
这件事儿戈荣略有耳闻，新闻没出多久就被压了下去，有小道消息说是宇明舟出钱摆平，把闹事儿的摁了下去。
当年听说这事儿的戈荣，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揭发机会？
他做梦都想出这口恶气，特意请了专业团队去明察暗访搜集材料，结果发现是承包商自己克扣工程款，逼死工人。因验收时不合格，建筑安全性不达标，宇明舟拒绝支付尾款，这位一怒之下才闹出这档子事儿。
就连当时和宇明舟不对付的戈荣，都觉得是承包商恶人先告状，宇明舟有点倒霉在身上。
后来事情虽然被摆平，宇明舟手上的项目却被影响了不少，利润直接掉了30%，后续影响还没算入其中。
当时戈荣还想，要是他摊上这种事儿，绝对不会像宇明舟那么懦弱，他一分钱都不会赔。冤有头债有主，该赔钱的是黑心肝的承包商。他一定会把承包商整得家破人亡，再也不敢惹到他头上。
那承包商造完谣就跑了，据说宇明舟废了好大劲儿都没找到人。
没想到时隔多年，兜兜转转，这人主动舞到自己面前。
戈荣看着面前这位自以为聪明的承包商，皮笑肉不笑。
“就算宇明舟死了，但他背后还有宇氏，你给我证据又有什么用？当年没能闹起来，现在就能闹起来吗？”
男人朝他眨眨眼：“戈荣老板，我都能看明白的事儿，您怎么看不明白呢？当年为什么宇明舟找不到我？还不是他老子保了我一手，不然真被这小子逮住了。”
戈荣眯眼：“宇盛保护你？”
男人面露得意，撇嘴笑道：“是啊。”
戈荣承认，即便对宇盛的印象已经差到无以复加，但这老东西的不要脸程度还是再次刷新了下限。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相信？就凭你的几句话？”
“戈荣大老板办事还是严谨。”男人神神秘秘从怀里抽出两份文件，推到戈荣面前。
“这是当年宇盛跟我的协议，他负责帮我逃出国，我帮他爆假料，只爆宇明舟，不牵扯宇氏。”
“这一份是他伪造的承包合同，我当时胆子太小没捅出去，现在绝对能派上用场。宇明舟已经死了，他没办法澄清，有了这份合同，他害死工人就是板上钉钉。”
男人笑眯眯地看着戈荣，神情中满是贪婪之色：“这两份文件加在一起，足以搞掉宇氏，所有的资产都会落到戈荣大老板手里。怎么样，我这份诚意足不足？”
戈荣也笑了：“你想要多少钱。”
男人伸出一根手指：“一个亿。”
戈荣：“你还真是不客气。”
男人大笑：“这份证据足以帮你搞垮宇氏，宇明舟的资产已经在你手里，名声一落千丈后你的地位更会水涨船高，舆论只会对你和雪峰集团更好。等到继承宇氏的所有财产，戈氏很快也会被戈荣老板收入囊中吧？真正的大赢家可是你。”
“算得这么仔细，我之前可没听说你是这么聪明的人。”戈荣垂眸，意味深长道：“让我猜猜，是谁教你这么说的，宇盛？”
男人的笑容一僵，面色跟着变了：“你、你什么意思？他是找过我，想找我合作，但是我拒绝了。”
戈荣：“因为他是威胁你，想用那份陷害宇明舟的假合同撬动我，你觉得没有利益可赚，才扭头找上我。”
男人僵硬地笑了两声：“这有什么关系？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有了这两份合同，戈荣老板的事业将会如虎添翼。”
见戈荣不说话，男人的神情中添了丝慌张。
“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宇氏的资产在十亿以上，你给我一个亿，换来的可是十倍的报酬，稳赚不亏啊！”
戈荣的面上逐渐没了笑意，他抬起头，玩味地望向男人：“如果我不想做这笔生意呢？”
男人一怔：“戈荣老板别开玩笑了。”
戈荣神色认真：“我没有开玩笑，宇明舟是我的挚爱，我绝对不会出卖他，更不会用他的身后名来换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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