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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师妹。”宋誉挡在了白柔桑跟前，回身望望蹲在灶台后面烧饭的少年，说：“我去处理吧。”
当初是他和陆北冥做主让白柔桑修的无情道，也很清楚这些年来她修习的成果如何。然而正是因为他明知眼前的悲剧不会在白柔桑心中激起涟漪，所以他才更加不愿让她的手去沾染任何残酷的事情。
那对小师妹来说太罪恶太残忍了。
白柔桑抬眸看着自家大师兄。
她点点头。
颀长的影子遮在了灶台上。
少年笑着仰起头，说：“饭就快烧好了，客人赶了许久的路饿了吗？要留下用一些再走吗？”
宋誉也跟他笑了笑，却没回答，只反问他：“家中只有你一人吗？”
“当然不是啦。”少年朗道，“还有我爹娘，和一个五岁的小妹。”
“他们在哪儿？”
“他们——”
宋誉的目光直直地看着他，虽温和却好似有千斤重。少年的话音卡了壳，好像被宋誉眼神中的凝重给扼制住了记忆，让他一时间竟想不起来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
他反应了好久，才缓缓皱起眉，咕噜了一句：“他们当然就在屋子里啊。”
当然就在。
像是跟宋誉强调，也像是跟自己强调。
宋誉：“可以引我们去见见吗？”
“可以的。”少年很快又笑起来，将手心在膝头蹭蹭，站起身，“家里好久没有来客人了，爹娘一定很高兴！”
他招呼白柔桑四人跟他进屋：“来，大家屋里来坐！”
苏灵晔挨在白柔桑和悟色身后，看着黑漆漆的门洞警惕地嘀咕：“我看他神神叨叨的，可别是在里面设了什么机关要害我们吧？”
“不会的。”白柔桑答，“他此时并非毒人。”
“那之后呢？”
之后……白柔桑沉默了片刻：“要小心。”
苏灵晔闻言紧紧按住了自己的佩剑。
“爹，娘！有客人来了！”
少年不知身后的人在商量什么，撩开了门帘后往屋子里喊道。
然而在他话音落下之后许久，屋子里依旧鸦雀无声。外头灶台上生火做着饭，餐桌上却只摆了一副碗筷。
什么东西都是单人的。
单人的草鞋，单人的蓑衣，单人的农具，还有里屋床上单人的衾枕。
少年呆立在那儿，像是搞不明白眼前的状况一般，愣愣地呢喃道：“爹，娘，小妹……人呢？不是刚才还在这儿吗？”
明明就在刚才，爹还坐在桌边编他的草鞋，娘在炕上补衣服，小妹在娘的身边嚷嚷着背她从镇上书塾听来的三字经。明明他进去跟他们说就快烧好饭了，柴也快劈完了，爹还夸他懂事，娘还叮嘱他别把自己累着。怎么，怎么转个头，人就都不见了呢？
他一直就在外面劈柴烧饭啊，一直在劈，一直在烧……劈啊，烧啊，劈啊，烧啊……
他，他劈了好久啊……饭也烧了好久，可是一直都烧不熟。那些柴也劈不完，怎么都劈不完……
可是他不敢停，他不敢停……他怕他停下来了的话，就什么都停了。
什么都停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脑海中蹦出这句话的时候，少年像是被人在头顶上狠狠敲了一棍子一样，猛地一个激颤。
“这里从来就没有你的家人。”宋誉看着少年的背影，开口对他说道，“你的爹娘和小妹，早就已经不在了。这一切，都不过是因你的执念而生的幻觉罢了。”
宋誉的语调充满悲悯，少年听着，思维越发混沌起来。
“幻觉……是我的，幻觉？”
他神情呆滞，口中默念着宋誉的话。恍惚间，他好像看到炕上再次出现了娘和小妹的身影，爹拎了补到一半补不下去了的草鞋，踢踏踢踏地走过来向娘求助。
“爹，娘，小妹……”
少年往前迈了一步，恍惚间看到的三个身影便也好似听到了他的呼唤，微笑着向他看过来。
他们的笑容是那样熨帖温暖，就像外头的阳光一样，明亮的，闪着光。
可是，是因为太亮了吗？亮得刺目，所以他看着他们，只觉得他们的面容越来越模糊起来。
模糊得，那样接近虚影。
少年的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
他缓缓地，缓缓地往下滑去，直至跪在了地上。
“我的头……我的头好痛……”他跪着，双手紧紧抱着头，涕泗横流间，脑海中闪过了许多不属于他的画面。
好多血，好多血……他的爹，他的娘，他的小妹，怎么都躺在血泊中？他的家，是谁用血将他的家涂成了红色？
“啊——！”
少年痛苦地哀嚎起来。
白柔桑伸出手，拦着苏灵晔往后退了两步。
随着少年哀嚎出声，他们身处的这间屋子剧烈地晃动起来。屋外厨房响起碗碟掉地碎裂的声音，堆在墙角的农具噼里啪啦地倒下来，直往人身上砸。
苏灵晔左躲右闪，惊恐喊问：“小白师姐，这又是什么情况！”
白柔桑神色不变，淡声答：“他要醒了。”
“是你们！都是因为你们！”跪在地上的少年像是终于想通了关键，在满脸的泪水中恶狠狠地转过头来，盯着白柔桑四人咬牙切齿地吼道：“明明你们来之前，我的家人都还在屋里，是你们的出现让我的家人消失了！都是因为你们！你们还我家人，你们——还我家人！”
他嘶吼着，忽然如同野兽一样一跃而起，目光赤红地朝着他们扑了过来。
“我要杀了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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