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谭楚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了一张行军床上。
行军床落位在一间办公室的一角，两面都是墙壁。穿着制服的警察在谭楚周围走动，他们来来往往形色匆匆，并没有留过多的眼神给谭楚。
谭楚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原本盖在肩膀上的被子掉落到了腰部。
其实他的身体并没有问题。昨天晚上倒在警车上，只不过是因为两天没怎么合眼，太困了，看到警察，心情一放松，屁股挨到座位就立刻睡着了而已。
“你醒了？”谭楚揉了揉眼睛，抬头一看，方雪婷正站在床边，微微笑地看向他。
“睡得舒服吗？”她问，“我们队长特地给你安排的床。”
他点点头，回忆起来昨天晚上应该是被警察拉回来做笔录的。结果竟然直接在公安局睡了一觉。
他们人还挺好，也不着急做笔录，竟然让自己好好休息，一觉睡到大天亮。谭楚想。
突然间，谭楚想起自己的直播间。他急忙摸了下自己的口袋，把手机拿出来，打开逗音。
“有尚影视”这个账号还能正常登陆，没有被封。谭楚松了一口气。
他和张道明打电话的时候忘记切断直播，手机的摄像头直接拍到了魔术箱里的尸体，以及舞台塌陷的现场。直到谭楚被人群挤走后，直播才断掉。
大概由于这次距离远，尸体没有上次那么清晰恐怖，逗音官方饶了谭楚的账号一命。
要是再被封，谭楚又得重新开号，积攒粉丝，这可太麻烦了。
就是直播间回放的弹幕评论，有些让人啼笑皆非：
“卧槽谭楚怎么又碰到案发现场了”
“这运气，真的绝了！”
“上次那个10·15壁画案也是他发现的吧？”
“怀疑谭楚与案件有关！建议警察严查谭楚！”
谭楚无语地叹气，关掉手机，方雪婷站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方便起床来做个笔录吗？”她问。
随即又笑着说：“案发时你在直播，张道明先生也给你做了不在场证明。我们已经排除你的嫌疑了。”
谭楚“嗯”了一声，站起身来，突然想起昨晚那个在广场上大展神威的年轻人。
“你们有没有看到那位年轻小伙子？”他比划着，“就是我上次居民楼里直播遇到的。他怎么样了？没受伤吧？”
方雪婷摇摇头：“我们没有在现场见到他。”
“你们可不可以帮我找到他？”谭楚说，“我需要他的联系方式。这个人救了我，我还没好好谢谢他呢，他就走了。”
“我们会的。”方雪婷说。
谭楚被她带进办公室，花了一个小时左右便做完了笔录。正当他准备回家时，在走廊里碰到了另一位警官朱海峰。于是便问了一嘴他报的另外两个案子的情况。
“宋向荣过失伤人致死，并刻意不施救，证据确凿，已经在拘留所了，目前是正在对宋向荣提起公诉的阶段。”朱海峰告诉谭楚，“至于你的诬陷网暴案，我们已经调查到相应的证据。需要你去法院提一个诉讼。”
说完，朱海峰拍了拍谭楚的肩，压低声音道：“宋向荣家里条件不错，他父母一直在想办法。如果你真想让他收到法律制裁的话，一定要找个好律师。”
谭楚点点头，正要感谢朱海峰的时候，突然肩膀被人碰了一下。他将目光落了过去，发现两个警察正押着赵德义从他身边走过。
赵德义脸上曾经目空一切的气质荡然无存，变得十分颓废，高壮的身形也似乎佝偻的几分。当他路过谭楚身边那一刻，用那双浑浊的眼睛用力地看了谭楚一眼，眼神中夹杂着数不清的愤恨，还有一丝丝的后悔。
“没想到……你这小子，竟然真是……”赵德义盯着谭楚，从牙缝里挤出了声音，随即又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等着吧。他们会来找你的。”赵德义说。
谭楚心中一跳，突然想起地铁上爷爷给他托的梦。梦中，爷爷也对谭楚说了一样的话。
他们……是公司的四个股东？赵德义又是怎么知道的？
谭楚的目光落到赵德义身上，却看到他阴暗的脸上带着得意的神色，观察着谭楚对这句话的反应。
谭楚皱着眉头，这逆反心理一下子就上来了。
“嗯？等谁？”他扬起唇角，笑眯眯地对赵德义说，“等你爸妈求我把你捞出去吗？我可没这个本事啊。”
“……你！”赵德义脸色一黑，挣扎着作势要揍谭楚。身边的警察用力一推，赵德义只得作罢，悻悻地移开目光。
谭楚默默注视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随即告别朱海峰，来到警察局分局门口。
门口处，陈江鹤正蹲在台阶旁抽烟，看到谭楚，便立刻站了起来。
“谭大师！……”他喊了谭楚一声，欲言又止。
“怎么了？想说什么直接说吧。”谭楚说。
陈江鹤叹了一口气，表情五味杂陈。
“谭大师不愧是大师，你的预言真的太准了。”他说，“没想到我跟赵德义，竟然真的是他先离开产业园。”
谭楚想到刚刚赵德义在公安局走廊中的画面。“赵德义这是准备进去了吗？”他问。
陈江鹤点点头。“刚刚听到消息，”他左右看了一下，见周围没有人，便小声说道，“警察在装尸体的魔术箱上，找到了赵董的指纹。没有人给他做不在场证明。再加上他在成立诚投前，有black背景，一些旧事都被翻了出来……”
谭楚想着赵德义被带走前那句话，问道：“除了black背景，赵德义还跟其他人有什么联系么？”
“那我就不知道了。”陈江鹤摇头，“赵董的人际关系，我们很少去打探的。”
谭楚叹气。
产业园为什么会有阴阵门。又为什么会突然在昨天打开。厉鬼们纷纷爬到阳间又是为了什么。这一切的真相，大概暂时不得而知了。
“你自己怎么样？”他说，“你是产业园负责人。广场上那么大的塌陷，警方没找你麻烦吗？”
陈江鹤的烟本来都要丢掉了，听到谭楚的话后又猛吸了一口。
“……要不怎么说都是命呢。”他吐出烟圈，喟然叹道。
“广场底下不是实土，而是产业园的地下车库。警方目前就塌陷给出的初步调查结果，是使用劣质材料，导致车库顶板荷载不够。加上舞台的重量，才引起的塌陷。”
“那就是施工的问题咯？”谭楚说。
陈江鹤点点头：“本来建筑施工和材料都是由我全权负责的。但这其中油水很多，赵董就将这两项揽下来，找他认识的人包干。”
“要不是我留了个心眼，让他签署了所有的责任相关文件。”陈江鹤又叹了口气，语气中带了点死里逃生的庆幸，“现在我也得在局子里待着了。”
他再次抽了一口烟屁股，不断摇头：“都是命啊，都是命。”
谭楚沉默片刻。“这不是命。”他说，“这是因果。你能避免灾祸，是因为你谨慎行事，言出必行。而不是上天垂怜。”
陈江鹤一脸佩服地点头：“大师不愧是大师，说话都这么有哲理。”
他将烟头熄灭，扔进垃圾桶，然后又苦笑了一下，望向遥远的天边。
“这个产业园，这下肯定是真的卖不出去了……”
谭楚同情地拍陈江鹤的肩：“那个18号办公楼一层的产权还在我手上呢，什么时候你拿回去吧。”
“算了，卖给你了。”陈江鹤摆摆手，说。“你要是乐意的话，二三楼也这个价卖你。”
“这产业园估计也就这样，不怎么卖得出去了。”
“本来只是单纯的闹鬼、风水不好。如果价格低的话，还是会吸引一些觉得自己命硬不怕鬼的投资商的。现在建筑安全出了问题，地面塌了这么大一个洞，来这上班真的会有性命危险。不怕鬼的也不敢来了。”
他看着谭楚，又说道：“不过18楼你放心，它是老厂房的建筑，我们只进行了翻新。结构肯定没问题。就是材料便宜，可能不是很环保，你搬进去之前记得多通通风就行。”
谭楚沉默片刻。
“好，那还是按照之前说的，18楼卖给我吧。”他说。
两个人互相握手，达成友好合作协议，又约了一个变更产权的日子。谭楚向陈江鹤道了声保重后，离开了公安局。
没想到，最后这三层小楼还是被谭楚拿下了，就是过程过于曲折了些。
陈江鹤甚至还给谭楚打了个折，价格比之前他提出的还要便宜不少。谭楚只要拿出他在娱乐圈打工赚来的一部分积蓄，就能全款买下。
甚至周边的几栋楼，陈江鹤都想让谭楚也包下来，不过被谭楚深思熟虑后拒绝了。
回到家里，时间已经接近中午。
牛建国早早地下班离开了，谭楚昨天见他熟练的抓鬼吃鬼，本想关心一下员工，找他仔细问问，了解了解情况，看来今天是没机会了。
钱乐乐正在跟孙小涛眉飞色舞地讲述事情经过，听得孙小涛眉头直皱。他看见谭楚回来，担心的目光立刻落到谭楚身上。
“我没事。”谭楚在孙小涛面前转了个圈，向他展示自己并没有缺胳膊少腿，“并且我还有个好消息。”
他眨了眨眼睛：“那个三层楼的办公室，我们又搞到手了。”
孙小涛的神情没有谭楚想象的开心。“但现在这种情况，北郊产业园基本就是鬼园预定了。”他说，“除了我们，没人会去那里办公吧。区位优势和房产价值都没有了。”
“没关系。”谭楚安慰道，“既然有了个大房子，我们就先搬过去。这样公司可以多招点人，你们也都有自己的独立空间了。提升一下生活办公环境嘛，何乐不为呢？”
孙小涛思考了一下，觉得谭楚说的也有一定道理。三层的小楼总比现在的小三居要好吧。
就在这时，李红霞从电脑后面探出头。
“晚上给我的视频已经剪好了，”她对谭楚说，“谭老板，你要不要过来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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