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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外的风歇了片刻又开始新一轮的怒号，寒风掀开帐帘，灌入帐内。
何明瑟话音刚落，兀自打了个寒噤，沈猷看了她片刻，来不及回她，裹着被子下了床，拿起了他的水囊压在帐帘底下，帐内冷风息止，方才觉得没那么冷了。
沈猷坐回军床之上，又帮何明瑟掖了掖被角才慢慢道：“我对你的好，你不必放在心上来徒增烦恼，此次来成都，即使你那晚没有找我，我也还是会来的。”
他这般为自己着想，何明瑟又有些哽咽了，她不禁把那日晚上在溪边没说出口的话道出：“我……并非不喜欢你，只是我现在的心里很乱，心思都在父兄身上。行军途中的那晚，我是不是让你伤心了？”
沈猷笑了笑，伸手替她擦去了眼泪道：“没有，我哪是这般脆弱之人呢？我喜爱你，我愿意等到你也喜爱我的时候。”
“现在你只需好好的吃饭，睡觉。”
何明瑟点了点头，靠在了他的肩上，感受着他传来的温热体温，渐渐睡去了。
……
两天后，许定带着大军在中午时分到了成都城外，城墙上巡视的雍兵见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入了不远处的营帐，随即慌张的来到蜀王府报了赵献。
赵献听罢眉头紧了紧，如此算来，沈猷这是把他原武昌守城的将士全部带到了成都才将将能和他猜测的数字吻合起来。
此时，袁意进入屋中，俯身在赵献耳边说了些什么，赵献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抬袖向桌上扫去，一只茶杯在他臂下翻到，其中滚热的茶汤倾洒满桌，烫得赵献“嘶”了一声，随即缩回了手。
袁意立即拽起了衣襟，谄媚的上前给赵献擦手道：“世子爷喜怒！”
赵献进城，蜀王被杀，他的第二子李炙抱头鼠窜，带着心腹袁意藏身在蜀王府鱼池后的假山之中。两天之后，他又慌又饿，实在是憋不住了，便让袁意出去给他打探消息，想趁雍兵不察之时趁机逃出去保命。谁料袁意出了假山便卖主求荣，随即投靠了赵献，将他给供了出来。
袁意对楚王府十分了解，他为了取得赵献的信任，带着赵献进入王府地下藏宝暗室和兵器间。赵献得了兵器和钱财，自然对其非常满意，答应待来日他夺得天下之时，给袁意高官厚禄。
此次，也是袁意给赵献出谋划策，先去城外将何明瑟掳了来，既能成就赵献的好事，又能挟制住沈猷，一举两得。
谁知，袁意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不仅人没带回来，得到消息也是晚了一步。
他在城外转了几日，探听到何明瑟在白马寺之时，沈猷已经先他一步将人给带走了，但是他却在今日确定了一条重要消息，前些日子，跟随沈猷一同前来的士兵，只有几千人。今日入城的才是大部队。
“被沈猷这个王八蛋骗了！”赵献看着自己被烫得作痛的手背，脸上的塞肉暗暗发力。
他目光落在了站在一旁的袁意身上，逼近了两步道：“袁意，你办事如此不利，既未将人带回来，又未及时察觉沈猷使诈，你说，要我留你何用！”
说罢赵献“锵”的一声抽出挂在墙上的长剑，剑风在袁意眼前一晃，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袁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哀求道：“世子爷，小的该死！但还请世子爷留小的一条狗命。小的还知道一件重要的事没有禀报！”
“说！”
刀刃嵌入袁意脖颈之中，只要赵献再一用力，定会血溅满地。
“蜀王府还有活口！”袁意颤抖着身子，低垂下眼皮看了一眼脖颈上锋利的剑，将脖颈往后退了少许。
“蜀王世子李炫此前偷偷离开封地，前往武昌吊楚王的丧，现随着沈猷一同在城外！他还有一妻一妾在您的手里，何不趁此机会，和他做个交易。”
“小的对李炫有几分了解，他这人惯来妇人之仁。想必他定是不忍心让他的妻妾去死的，不如让小的前去游说，让他将何明瑟引来。待到何明瑟入城，世子爷也不用有所顾忌了。沈猷大军刚刚到，必定是人困马乏，待到入夜，趁他们熟睡之际，便用火炮攻军营，杀他个措手不及。您看如何？”
赵献面色微有好转，抽回剑，用袖口擦了擦其上的血迹，示意他起来，道：“可以一试，我就再信你一次。”
随即他挥剑向身旁的桌上劈去，袁意惊叫了一声，坐到了地上。
赵献此刻渐渐明白，沈猷如此行事从不拖泥带水的一个人，此前未动兵攻城，而是在城下与他谈条件，不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而是他大军未到，若是攻城寡不敌众，但他又想保何宗宪性的性命。
沈猷应是怕待大军到时，何宗宪已经被杀，无法向何明瑟交代，故只能虚张声势。随他而来的三千兵马，即使所向披靡，也难敌城中的上万大军。
沈猷扰乱他的视听，害他错过攻打他的好机会，他如今已经没有多少胜算。只能暂且一试袁意的下作法子。
……
傍晚时分，天色半黑，李炫带着两个侍卫从武担山自上而下，山坡旁灌木丛中突然一阵唰唰声响，随即闪现出一个裹脸黑衣人。
李炫侍卫拔刀，将他护在了身后。
黑衣人却并未动手，隔着他们几米远慢慢将裹脸巾拿下，道：“李炫，可还记得我。”
李炫哪会不记得他，方才他刚从灌木从中出现，李炫便从他的身形判断出来了。
“袁意！”李炫恨恨的喊道，只恨当时未听沈猷之言，了结了他的狗命，如今蜀王府一众的人命，怕是有他几分功劳！
袁意伸手敏捷，他身边两个侍卫不是他的对手，若是他是前来杀他的，不至于现在还不动手。
李炫镇定了片刻，猜测着他的来意：“你所来何事？可是为赵献而来？”
袁意哼了一声，一脸压人的轻慢，“你当真聪明！”
“陈、林二位夫人现还活着，我们世子爷见二位夫人思夫心切，不忍赶尽杀绝，特派我来告知你一声。”
李炫微微垂下眼睫，渐渐平复呼吸：“他会有这么好心？说吧，你们要我如何？”
袁意知他已经猜到自己的来意，微微一笑：“就说你聪明呢，一猜便中！”
袁意一口一个“你”，对李炫极不尊重，他身边的一个侍卫看不下去了，走上前来，用刀尖指向袁意道：“大胆袁意，可知道你在跟谁说话！”
李炫拍了拍侍卫的肩膀，示意侍卫将刀收回：“你接着说。”
“你现在住在沈猷营帐之中，想必和何明瑟接触并不是难事，若是你还想要两位夫人的命，今夜子时带何明瑟到中和门外来交换！”
李炫闻言，神色渐渐凝固，周围的天色迅速的暗了下来，他凝神盯住袁意模糊的脸，似若有所思，半晌才道：“且容我想想。”
“时间不多了，你大可好好想想，不过，今晚到了子时，若是我没见人来，两位夫人便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袁意说完，转身跳入身旁灌木之中。
“等等！”李炫上前一步喊道。
袁意停住微微侧头，只听李炫柔声道：“我二弟可还活着？”
“他啊，怕是尸体都已经腐烂了。”他语气中有嗤笑之意，到了这个时候这个曾经的蜀王世子还如此妇人之仁，曾经想要他命的兄弟死了，他应当高兴才是。
李炫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跌坐在下山的斜坡之上，眼里凝聚出了悲伤和浓重的痛苦。
……
子夜，李炫带着几名侍卫偷偷出了军营，其中一个魁梧的侍卫肩上扛着一个布袋，看布袋勾勒出的轮廓，里面似是一个人。
几人趁着夜色悄悄来到中和门外，城内跟他们接头之人已经等在门口，他身后两个女子被绑了手脚，嘴中塞了棉布，在风中瑟瑟发抖。
袁意见李炫出现在视线之内，不得意禁一笑，对着身后的士兵道：“上钩了，我们今晚等着到世子爷处领赏吧！”
他上前迎上去几步，伸手要去接来人那肩上的麻袋。
李炫伸手一把拦了，“我要见人！”
袁意挥手让身后士兵将李炫的妻妾带过来，二人见了李炫，满眼含泪，极力想挣脱士兵的手臂。
“看清楚啦？交给我吧！”
扛麻袋的魁梧侍卫转头跟李炫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即侍卫将麻袋从肩上卸下来，交到袁意手中。
“放了她们俩！”李炫道。
袁意随即去解麻袋口的绑绳，对他身后士兵道：“等等，我看过了再放人！”
绑绳刚被解开，还未等袁意看清人的模样，便从麻袋中伸出一柄闪亮的匕首，朝他的左胸刺去。袁意下意识的躲闪了一下，但麻袋中人出手迅速，还是刺到了他的左肩之上。
随即李炫身后的之人纷纷亮出刀，那魁梧的侍卫虎头环眼，左右脸大小不一，目露凶光，拿刀就往袁意身上劈。
袁意捂着渗血的肩头，撒腿就往城门口跑去，边跑边喊：“上当了，快去报世子爷！”
还未等跑到城门口，袁意就被李偏头追上一刀刺进了心口窝。
片刻之后，一声火炮声响起，城墙上几个巡夜的哨兵随即被炸飞，城外成千上万士兵呼号而来，沈猷在众将士中间，命人将成都城围了起来。
沈猷慢慢走到城下，对着城楼大喊，“赵献，交出何大人，否则，你的一众将士，包括你，必会葬身在这城中！”
赵献从城楼中走出，还穿着那件青袍，其上并未穿着铠甲。他望向城下，视线搜索着何明瑟的身影，“怎么，明瑟今日没来？”
“都死到临头了还在想着一个不爱你的女人，想必你的宏图霸业也只能到此为止了。我劝你还是识时务一些为好！免得临到战败还被人当做笑柄！”
“沈猷，要不是你坏了我的好事，我和她之间何至于此！今日我就在此要了你的命！”赵献听了沈猷的话，脸上铁青，挥了挥手，已经隐藏在女墙之后的弓箭手拉动弓弦，箭矢如雨，“唰唰唰”向城下射去。
沈猷一行早有准备，纷纷拿出挡箭牌来抵挡，一阵箭雨过后，只有几个士兵和几匹马中箭受伤。
赵献一时间气极，又让人将何宗宪押了上来，几日不见，何宗宪的须发全白了，站在城墙上。
何宗宪对沈猷道：“沈大人，老夫身受重伤，想必活不了几日了，你不用顾及我，只管打这乱臣贼子便是。若你不嫌弃小女，我何宗宪今日就在这里跟你定下婚事，你看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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