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的天空阴云密布，似乎随时就要下起雨来。
金花婆婆的小院落中，气氛压抑得沉闷至极。
周一仙靠在不起眼的角落里，脸上愁容一片，不住地抽着水烟，身旁的孙女小环脸上也呆呆的，清晰可见刚刚哭过的泪痕。
顾文秀站在院子的另一边，机械地擦拭着从剑鞘中抽出来的惊鸿，面无表情。
“爷爷，你能不能想一想办法……”小环拉紧了周一仙的袖子，浑身颤抖着哭道：“平时你不是最有办法了么……”
看着哭成个泪人一般的孙女，周一仙只觉得心如刀绞。
可即使被小环抓着衣袖摇晃了半天，周一仙依旧一言不发，杵在原地一动不动，满口缄默。
“怎么会这样……”
小环仿佛被抽干了灵魂，瘫坐在地。
就在这时，一声清晰的吱呀声打破了这个沉闷的场面。
院子中的所有人都浑身一震，不约而同地看向房门。
只见屋门开了一个细缝，显露出金花婆婆那张沧桑异常的脸颊。
“阿仙，你进来一下。”
她冲着周一仙点了点头，示意他进来。
周一仙怔了一怔，在确认了金花婆婆的眼神之后，才将口中的烟管吐了出来，放在了墙角。
拾掇起年迈的身躯，他在路过小环的身边的时候，重重地拍了拍后者的肩膀。
“别太难过了，人各有命，你爹当初离开我的时候，我也是你现在这个感受，这么多年，不也缓过来了。”
小环的身子轻轻一震，啜泣声也停了下来。
周一仙来到了屋内，闭上了房门，等到回头的时候，他的瞳孔骤然一缩，仿佛晴天霹雳一般，瞬间愣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眼前的一幕，超乎了他的想象，让他感到浑身一紧，不敢置信。
房间里面，除了金花婆婆和躺在床上的张小凡之外，还有一个人。
是的，就在刚才，周一仙是亲眼看见张小红走进屋内的，可现在，眼前这个女人的模样，却让他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那是一个苍老至极的老妪。
她的背已经弯曲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尽管是坐在床边，却仍然需要用手拽住床幔，才能保证身体的平衡。
露出的一截手臂，骨瘦如柴，布满了灰色的、褐色的斑块，触目惊心。
老妪的脸上沟壑存生，布满了皱纹，一双眼窝深深塌陷了下去，浑浊的眼球似乎费了好大一会儿力气，才缓缓转了过来，看向了发怔的周一仙。
那身清晰至极、鲜红如血的红衣，无时不刻在提醒着周一仙，眼前的沧桑老妪就是刚才走进屋内的中年美妇。
张小红。
周一仙被她的目光注视着，嘴角轻轻触动了一下，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金花婆婆说了一句。
“阿仙，你过来，靠近些。”
金花婆婆招呼着他，似乎是有话想要说，周一仙叹了口气，抬脚走近了床边。
宽大的床上，张小凡依旧闭着双眼，面色苍白如纸，但脸颊之上的些微红润，立刻被周一仙的余光尽收眼底。
似乎预料到了什么，周一仙瞪大双眼看着一旁的张小红。
“不对，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共生之术虽然链接了你们两人彼此的生命，但你那千万年的道行不会消失的如此之快！”
“难道，难道……”
一道惊雷仿佛在周一仙心中炸响，令他难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几近失声道。
金花婆婆在一旁摇了摇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真是一个傻孩子哟……”
张小红以极其缓慢地速度伸出干枯的手掌，艰难地帮张小凡掖好被角，做完这一切，她的身体仿佛又苍老了许多，就连呼吸也变得越来越喘。
一股沉重的暮气萦绕在整个房间里。
“没错……我用了【那个术】……”
张小红的声音十分平静，似乎在说一个与自己无关紧要的事情。
周一仙的身子轻轻摇晃了一下，深深看了张小红一眼，然后苦涩道：“用你万年道行，换他十年寿元，值吗？”
“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张小红艰难地笑了笑，将指尖靠近张小凡的脸庞，似乎想最后触碰一下他。
可就在那只干枯苍老、布满沟壑的手即将触碰到他的时候，张小红犹豫了一下，最后将手缩回了袖中。
过了一会儿，她才慢慢说道：
“我应该是撑不到他醒来的时候了，小
红恳求两位能够照顾一下他，等到他醒来的时候，不要将发生的事情告诉给他，可不可以？”
“我不想让他知道……我最后变成了这个样子……”
张小红叹息一声，身体愈发疲惫得不成样子，似乎已经完全支撑不起她那苍老至极的身躯，就连深陷的眼窝之中，浑浊的目光也暗淡得似乎随时要熄灭。
种种迹象都表明，她快要支撑不下去了。
“他有责任、有义务知道！”周一仙盯着张小红，一字一句地说道：“这【转灵之术】等于是将你的全部生命换给了他，你修行了千万年的时光，最后却落得这个下场，那他凭什么可以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地活着？”
“至少……至少应该让他明白，你为了他，所付出了自己的一切。”
张小红浑身抖动着，似乎还想争辩，可极速衰老的喉咙已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剩下乌拉刺耳的沙哑声。
“够了！别说了。”金花婆婆于心不忍，紧紧按住了张小红的手，却只觉得仿佛在摸着一具冰冷的骷髅。
张小红那干瘪的嘴唇上，两排牙齿不停地碰撞在一起，发出咔哒的清晰声音。
不知怎得，她好像在拼尽全身力气不让双齿合上。
周一仙和金花婆婆两人看见，从张小红的口中，延伸出一道若隐若无的金色细线，连接到了张小凡口中。
通过那道金色细线，将两人连接了起来。
随着张小凡的面色越来越红润，而一旁的张小红也越来越面如死灰。
“唉！”
周一仙长叹一声，不忍再看，便背过身去。
“世有无情人，却有深情妖啊……！”
周一仙话音刚落。
突然，张小红眼中的光一瞬间暗淡下去，牙齿便紧闭了起来，咬断了那根若有若无的金色细线。
而她那干瘪消瘦的身体，也仿佛耗尽了所有的能量一般，轻轻地靠在了金花婆婆的怀里，逐渐失去着仅有的生气。
张小红的脑海之中，不断翻滚着一幕幕飞速闪过的画面。
那是她所拥有过的记忆。
初次见面的时候，她极贪吃，不仅吃了张小凡身上的血炼法宝噬魂和玄火鉴，还将他身上的功法天书和大梵般若都吃了个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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