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他们,独自一人住进这空荡的丞相府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带。
唯独……带走了他们共同栽种下的这株梅树。
倘若在这十一年当中,他有一次来过这座丞相府,都能够发现事实的真相。
可偏偏,他没有。
一股极致的苦涩从心脏处缓缓浮现,在转瞬间蔓延变了四肢百骸,让他几乎支撑不住。
毕鹤轩那道挺直了一辈子的背,微微有些塌陷,“原来他,从未辜负过我的教导。”
“你们看这是什么?”安平公主?从书架里?面取出来一个十分精致的小盒子,下意?识的将其打开?了来,随后?从里?面取出几张字条。
她看着上面的字迹略显的迷茫,“这不是陆漻哥哥的字啊,可是又好像有些像。”
解汿下意?识接过来看了一眼,可就是这一眼,他便再也移不开?了。
他看到了什么呢?
他每每绝望之时所收到的沈先生的信,全部都出现在了这里?。
寥寥的几句话,写了一遍又一遍,从一开?始还带着几分如同那横渠四句一般的风骨,到最后?全然变成一副陌生的模样。
他刻意?的练了不同的字,就是为了不让自己?认出来。
解汿喉咙中涌出一股腥甜,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重重的跪倒在了地上。
整个人几近崩溃。
他原以为他无比幸运的找到了第二个人生中的知己?,那样的懂他,那样的理解他。
可哪有第二个呢?
从始至终,都只是陆漻一人而已啊……
——
“皇兄……”
看着记忆中那个高大,健康的兄长变成经这副颓废的模样,安平公主?都忍不住又想?要哭了,“你受苦了。”
废太子,也就是如今的贤王,伸手摸了摸安平公主?的脑袋,“都已经是大姑娘了,怎么还这么爱哭?”
他从未想?过自己?还能从那暗无天日的皇陵里?出来,再一次感受到阳光,闻到花香,他已经很满足了。
“阿汿,”贤王抬头?看了一眼解汿,很是欣慰的说道,“你做的很好,不要自责,百姓终究是安居和乐了起来,就像我们三个当年所期盼的那样。”
解汿抿着唇,久久不语,过了半晌才终于呢喃,“你的腿……”
贤王自嘲的笑?了笑?,“没什么,是我那时太鲁莽。”
他以为他不要太子的身份就可以把外祖父和表兄救回来,可终究是他过于天真了。
在皇陵里?暗无天日的这些年,他才终于明白,没有太子的这个身份,他其实什么也不是,什么也做不到。
他发现的太晚了,不及……陆漻那般的聪慧。
“来到皇陵后?我曾尝试过逃跑,只可惜,没跑成,”过去了十几年,贤王已然可以面色如常的提前那段过往了,“被发现后?,先帝……命人打断了我的腿。”
“陆漻当初挡的那一刀,终究是白挡了。”
解汿太阳穴突突直跳,“挡刀?什么挡刀?”
贤王略显得?诧异,“你们不知道吗?”
“在外祖和表兄被困之时,是我和陆漻一起进宫求派兵营救的,我说了一些大逆不道的话,气的他想?一刀砍了我,是陆漻替我挡了一下,砍在了他的腿上。”
贤王慢慢回忆着,“那年的冬日,雪下的那半大,他的腿伤……应该很痛吧。”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安平公主?身体踉跄着退后?了两步,若不是解汿搀扶,恐怕都要倒了下去。
“怪不得?二表哥被判处流放那日,我跪在御书房门?外的时候,陆漻会说出那样的话。”
对待当时还是太子的皇兄都能举刀乱砍,又何况她这个不受宠的公主?呢?
解汿愣愣的听着贤王的话,一时之间都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他究竟,还有多少不知道的事?
——
盛启元年,解汿登基为帝,改国号为陆。
同时,昭告天下,曾经有一个鲜衣怒马的状元郎,为了黎民?百姓,为了国家的安定?,独自一人承担了所有,背负了满身的骂名。
老皇帝的罪己?诏被誊抄了一份又一份,当做官府的公文一般散布遍了陆朝的每一个角落。
京都一处专门?提供给女子谋生的教坊里?,毕汀晚目不斜视地绣着手里?的绢帕。
她虽然看起来格外的认真,但那帕子上凌乱的针脚却还是出卖了她此时并?不安定?的内心。
想?起她曾经如何指着那人的鼻子唾骂,如何的后?悔她曾经爱错了人,毕汀晚就只觉得?心如刀绞。
她分明知晓那人的抱负和愿望,可却在所有人都说他媚上欺下,谄媚讨好的时候,如同所有人一般的信了。
她怎么能那么轻而易举的信了呢?
“小姐,教坊里?的一位织娘想?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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