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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崔朗一袭喜服,长身如玉,冠玉般的脸颊上看不见喜色,半身隐于阴影中,没有半分烟火气息,如同庙堂里站立的神像。
顾长宁初见的刹那,浑身热血都动了起来,眼前的崔朗青涩,还有几分桀骜。
冷宫三年时光,磨平了顾长宁的傲气,也让崔朗脱胎换骨。
前一世成亲,合欢扇后的崔朗整个人看似颓靡不展,眼若桃花,眉眼如同远山,气质高华。身上的高贵将那股颓靡生生压了下去。
如今的崔朗不知为何,没有那股颓靡,取而代之的是晦深莫测。
顾长宁挪开眼睛,不敢再去看,突然间,肩膀被人拍了拍,她无措抬眸,见到谢凛冷峻的下颚。
怕什么呢?
她只是顾长宁,不单单是顾氏女,更不是顾皇后。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抬首,朝那对新人看去。
冷宫里拜堂成亲,一切都过于简陋,皇帝未到,可见皇帝对三皇子的态度。
顾秀宁看到崔朗后,停止了哭泣,看得入怔,顾长宁冷笑连连,崔朗貌美,顾秀宁岂会不喜欢呢。
宫人催促着拜堂完成仪式,三皇子站立在殿内,清隽俊雅,如松如竹,只那双无神的眼睛破坏美感。
宫人见喜绸放在崔朗的手上,那双手十分好看,捏着红绸,如同红梅白雪般的惊艳。
“三皇兄,恭喜恭喜。”五皇子被谢凛推了一把,僵硬着抬手上前恭,脸色十分尴尬。
崔朗点点头,没有言语。
谢凛上前,将作为贺礼的匕首递上前,“三皇子,恭贺新禧,琴瑟和鸣。”
崔朗看不见,谢凛将匕首塞到他的手上。崔朗紧紧握住匕首,“谢大司马。”
青年的声音过于低沉,听不出喜色。
谢凛回身后,宫娥推着顾长宁上前,只见她停在了顾秀宁的跟前,双手奉上贺礼:“长姐,这是我的心意,祝你与三皇子早生贵子。”
轻灵声音,回荡在破败的殿宇中,顾秀宁感觉到红绸一段被拽了一把,扯得她身子朝那边靠去,好在及时稳住身子。
三皇子在前,顾秀宁接过顾长宁的礼物,泪水朦胧,低声道谢。
顾长宁含笑,由着宫娥将她推回去。
无人注意到三皇子双手紧紧攥着红绸,恨不得扯碎。
顾长宁不敢看崔朗,目光凝于他的衣摆上,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人,幸好,不是她。
这一世,她与崔朗不会再有任何关系。
新人在宫娥的指引下完成拜堂仪式,顾秀宁被送入所谓的新房。
顾长宁最清楚‘新房’里有什么,一张床,一张桌子两只凳子罢了,再无其他。
礼成后,内侍催促三皇子去新房,他们也好回去复命,不讨喜的任务便算结束了。
崔朗站在殿内,不肯动,内侍不催,试探性看向五皇子。五皇子惯来不管朝堂事,与诸位皇子们关系都要好,宫人们也都喜欢他。
五皇子前世在夺嫡一事中成功活下来,不是没有理由的。
五皇子仁爱,体恤下人,这个紧要关头,内侍们只能求助他。
“三皇兄,三皇嫂在等你呢。”五皇子漫不经心的走上前,拍拍崔朗的肩膀。
崔朗转过身子,神色似有疑惑,“今日谁来观礼?”
顾家一行人大气都不敢喘,崔朗察觉不到,崔朗只听到了三人的声音:五皇子、大司马谢凛、顾长宁。
女子的声音细弱,最好辨认。
五皇子不懂崔朗的意思,挨个解释一遍,解释顾长宁的时候用的是顾家二娘子。
崔朗故作诧异:“顾家二娘子?”
“对,顾照大将军的女儿顾长宁,怎么了?”五皇子糊涂了,这么着重问人家小娘子的名字做什么。
崔朗颔首,“我已落魄至此,你们还能来观礼,可见你们并未嫌弃我。”
不知为何,崔朗口中的‘嫌弃’二字咬得极为重。
旁人不知,顾长宁听得眼皮子一跳,闻声看了过去,崔朗站在五皇子身旁,神色瞧不见什么情绪,但他的眼睛一直看着前方。
崔朗什么都看不见,眼睛也没有动,他只是定在一个方向。
五皇子不知如何接话,笑了两声,“三皇兄,皇嫂要等急了,天都黑了。”
崔朗点点头,转身朝着殿外走去,步履如常,不像是看不见。
顾长宁站在门口的方向,崔朗走到门口停了下来,朝顾长宁的方向看去。
他这么一站,吓得顾长宁险些跳了出来,谢凛忽而抬手,蒙
住她的眼睛。
崔朗站了两息后,抬脚跨过门槛。面朝着门外,背朝着里,挺直的脊背映入众人眼中。
从背影去看,郎君如高山巍峨,让人心宁。
崔朗出门后就失去了方向,站在原地没有挪步,眼尖的内侍立即上前,指引方向。
崔朗跟随内侍,迈着沉稳的步子。
顾长宁什么都没有看到,谢凛松开手,她依旧处于震惊中。
崔朗方才那一眼,太吓人了,就像是有一股吸力,将人拉入深渊。
没有刺骨,没有冷锐,单单就那么平静的一眼。
顾长宁心有余悸,谢凛推着她的轮椅要走,突然间,顾老夫人开口:“二丫头,你该回府了。”
今日是第三日了,天色已黑,等同还有明日最后一日。
期限将至,顾家等不得了,必须要将顾长宁带回府。
顾长宁脸色苍白,陷入那一眼中始终走不出来,当听到顾老夫人的声音后,猛地回神。
她无措地眨了眨眼睛,谢凛已然开口:“哦,顾老夫人筹好钱了?”
“大司马,这是顾家之事,劳烦大司马莫要多管。”顾老夫人刚硬地说了回去。
谢凛取出那半枚坠玉,在众人眼前晃了晃,冷笑道:“我道你二儿子为何将自己的女儿托付给我,原来是知晓自己的母亲心不正。顾老夫人,连你的儿子都不信你了,你还有脸在这里说话?”
顾长宁心口一颤,抬起脑袋,对上顾老夫人的视线:“我方才已说过,我顾长宁自请逐出顾府,老夫人耳聋,没有听见?还是说,你想在宫里闹事,累得顾大人也被罢黜?”
顾老夫人哑然失声,顾琅拉了拉她的袖口,“母亲,回府再作商议。”
他不敢再招惹顾长宁,往日乖顺的丫头,如今反骨上天,只会针对着顾家人。
谢凛又是个杀神,手段凌厉,废了次子的手腕,顾家几经折损,惨不忍睹。
顾琅沉默,他们的处境大不如从前了,不能再这么与顾长宁刚下去。必须想一想修好的契机。
顾元墨咬着牙齿,眼睁睁地看着谢凛推着顾长宁离开。
宫人催促着顾家人离开,想到回去还要走两个时辰的路,顾老夫人恨不得晕过去。
“都怪那个贱丫头,顾家当时真不该养她,他娘死后,就该一杯水毒死她,免得祸害顾家。”
赵三娘子死后,她就看不惯这个小丫头,养得金尊玉贵,什么都要用最好的。
来历不明的种,偏偏她儿子还当作宝贝。
顾老夫人气恼归气恼,这个时候想得很清楚,顾家什么都没有,不能再失去棠记。
只要棠记在顾家,顾家就可以重来。棠记的生意遍布南北,顾家可以学上官一族,成为皇商,哪怕不入仕,也可以在京城占据一方。
回去的路上,顾老夫人与顾琅商议,“我明日去一趟棠府,将顾长宁带回来。我是她的祖母,她不会不见的。孝道在前,她不敢不从我的意思。”
“回来后,先拿回棠记的信物,至于大司马,男女有别,莫要再见面了。”
“秀宁在宫中不好过,也是需要钱来打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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