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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晌贪欢，凤朝歌只觉得自己的眼皮格外沉重，门外隐约传来嘈杂的声响。
“随我上去一间一间地找，我倒要看看，洛云宴那小贱人要翻出什么花样！”
“肖四小姐冷静……我们还要开门做生意啊……”
“闪开，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对本小姐指手画脚……快啊，都死了吗，赶紧跟上……”
“哎呀，有话好说……哎哎，这是做什么……”
“愣着干嘛？还不快去……”
有人在找她？
听到有关洛云宴的消息，凤朝歌努力地想睁开眼睛，却怎么也抵挡不住越来越深的困意，最终还是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熟悉的神游天外的感觉再次出现，恢复意识后，凤朝歌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虚妄的空间之中，周围都是茫茫白雾，看不到任何东西。
似是有所感应，她转身，只见五步之外，一个红衣女子定定地看着她，脖间坠一枚青色柔亮的玉坠，肤白胜雪、柳眉修长，只是神色有些悲戚。
凤朝歌看着这个女子有些面善，身上的装束也十分眼熟，思索一瞬，她忽然反应过来眼前之人的身份——
洛云宴！
是真正的洛云宴，这具身体的主人。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沉寂了片刻。
“洛姑娘……”
凤朝歌迟疑地说出三个字，却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毕竟现在是自己鸠占鹊巢，冒用了眼前这位姑娘的身体。
“这样就死了，也算我倒霉。”洛云宴倒看得开，自嘲地笑了笑。
凤朝歌沉默着，没有说话。
“不过没关系，反正十八年了，我也算是活够了。”洛云宴仰头望向虚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怀念，“有恩必回、有仇当场也报了，享尽了荣华富贵，也没留下什么遗憾。”
用着同样的身体，洛云宴的声音却更高扬清脆，带着几分她所特有的骄傲。
“只可惜死在了方秀晴他们的前面，真是糟心。”
洛云宴摇头苦笑，她想过自己会死，但没想到会是以这样的方式，死在方棋硕那个小人手里。被平日里看不上眼的人从背后捅了刀子，自己也挺蠢的。
听到这里，凤朝歌有些奇怪。
洛云宴仿佛一点都不意外自己的死亡，只是对自己死亡的方式有所不甘。不过她还是回应道：
“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自在太久的。”这是她对洛云宴的承诺。
洛云宴没想到她会出说这样的话，有些意外地回望向她。
怔怔看了片刻，她粲然一笑，“若真如此，那就劳你费心了。”
笑靥如花，堪比三月春桃。
凤朝歌默然，毕竟现在是她控制着这副身体，若是调换处境，她做不到像洛云宴这么豁达。
“你可还有什么未了之愿？”凤朝歌轻声询问。
听闻，洛云宴歪头思考：
“这个嘛……我娘死的早，我爹常年在外，身边的三个丫头都有自己的本事，宝姝是个没心没肺的，邢霁嫣总是摆着一副臭脸……”凤朝歌越来越听不懂，只见她掰着指头细细地数了半天，末了释然一叹，“会有什么影响呢，况且在他们眼里，我又不是真死了。”
凤朝歌心里一酸。
“那你今日去悦香楼……可有要事？”
眼前这个欣然赴死的姑娘，并没有记忆里外界传闻的那样不堪，凤朝歌直觉，今日她来悦香楼，绝不止寻欢作乐那么简单。
闻言，洛云宴的笑容逐渐敛去。
她缓缓低下头，有些艰涩地开口道：“你能帮我，把子澜从这里带出来吗？”
虽然她说得令人摸不着头脑，但仿佛福灵心至一般，凤朝歌的脑海中突然多出一段记忆。
她口中的子澜，是慕国前兵部尚书文正远之子，文子澜。
半年前，文尚书因私通后妃获罪入狱，于半个月前被斩首，文子澜也受到牵连。虽保住了性命，可却被没入奴籍，流落到悦香楼。
一般罪臣的女眷才会被送到教坊司青楼之类的地方，而文子澜堂堂七尺男儿，这样的处置明显带了折辱的意味。
他从前在慕都里也算有名的翩翩公子，清雅俊逸、文采斐然。同窗的好友不在少数，爱慕他的女子也数不胜数，洛云宴就是其中之一，而且同他交情不浅。
然而，碍于悦香楼是花柳之地，绝大部分人除了惋惜，也无能为力，也就只有极少的人还敢于冒险与他
见一面。
比如从来不在乎名声的洛云宴，比如一颗心都系在他身上的肖大学士幼女，肖琪。
悦香楼也十分精明，将文子澜捧成了与头牌琴鹤公子齐名的闲云公子后，却又藏着掖着不安排他露面，成功地吊起了慕都各家勋贵的胃口。
有从前不和看笑话的，有关系亲厚焦虑的，还有纯粹不熟看热闹的，这些都是悦香楼的生意。
而洛云宴近日来数次前往悦香楼，就是为了见文子澜一面。
之前来访均被悦香楼挡了回去，今日方秀晴又透露出闲云公子即将挂牌的消息，怎能不令她心急？
于是她再次前来，这次遇到了文子澜身旁的侍儿，那侍儿说可以带她与公子见上一面。
然而，在进了房间后，等待她却不是子澜，而是预谋已久的方棋硕……
之后，凤朝歌就来了。
洛云宴有些踌躇，子澜眼下的处境，她想见一面都难，更别说将他带离悦香楼。
可她没有任何办法，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眼前的女子沉稳从容、通身气度不凡，或许能做得比她更好。
凤朝歌看着这个低声请求她的姑娘，不由地叹了口气。
“好，我答应你。”
洛云宴听到凤朝歌的应答，抬起头，第一次红了眼眶。
轻轻的几个字从这个女子口中说出，让她有股莫名的安心。
“拜托了。”她的眼里闪烁着泪光。
她这次遭受的横祸，或许可以为子澜的事带来转机，如此到也不算白死。
凤朝歌重重点头：
“你放心，我必尽我所能。”话语掷地有声。
听到她的保证，洛云宴轻轻的呼了一口气。
“那，接下来就都交给你了，要好好对待我的身体啊。”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凤朝歌看着洛云宴的身形逐渐开始模糊。
只听她轻声呢喃道：
“以后，你就是洛云宴了……”
“谢谢你……”
凤朝歌伸手想抓住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也在消散。
“洛云宴呢……这里没有人啊……过来，你们另一边……”外面的喧闹声像是从很远处传来，渐渐在耳边清晰。
她知道，到离开的时候了。
最后看了眼这白茫茫的空间，在心中默念：
以后，我就是洛云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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