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柠看着床上陷入昏睡的老人。
许闻素年轻时是个美人，现在头发花白，人也仍旧干净秀丽。
柠算是许闻素一手带大的。她在许闻素身边这几年，虽然不像其他人家的孩子一般受尽宠爱，不过也没有受太大的委屈。
许闻素外柔内刚，独身一人带着柠长大，对柠要求十分严格，柠一直都觉得许闻素很健康，考试过后柠在外兼职，没想到许闻素突然犯了病。
许闻素其实并没有抚养柠的义务。
家关系错综复杂，许闻素本身十分清贫有风骨，住在小小的不足一百平的房子里，自己照顾自己尚好，多出一个半大孩子，她自己也伤神。
但她养了，柠对许闻素很感激。
这次手术很成功，但成功的代价并不简单。
房门被敲了敲，柠回头。
朱馨长得精明，眼睛尤为明亮，但不是星子般的闪亮，而是看到一堆金子后欣喜若狂的发亮，看起来十分世故，不过她是好看的，无论是雪白的肌肤，还是丰盈带酒窝的面颊，都让人移不开眼睛。
柠不知道怎么称呼朱馨，喊朱馨“妈妈”的话，她有些难以启齿，上次柠向朱馨借钱，全程没有任何称呼。
朱馨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也不稀罕柠一声“妈”。
柠和她几年没见过面，朱馨真的就以为自己没生过这个女儿。
淡淡扫了柠一眼，朱馨轻咳一声，捏紧手中的包包:“柠，我们出去说话。”
柠点了点头。
朱馨珠光宝气，手中的包包是某种难得的动物皮，质地精良的连衣裙勾勒了她姣好身材，她穿着红底高跟鞋，嘴唇也是同样一抹朱砂红:“明天你就要去a市了，我会安排你和君太太见面，之前交代过你的事情，你都记清楚了？”
没等柠开口，朱馨又道:“听说你是市文科状元？理解能力应该不差，小时候那么笨，你奶奶把你教得不错。”
许闻素住在高级病房里，每天住院费数万。
柠没有反驳朱馨的话，她只是静静的在一旁听着。
朱馨穿了七八厘米的高跟鞋，柠穿着平底鞋，因为柠长得更为纤弱，站在朱馨的面前，颇有几分抬不起头。
朱馨看柠乖乖巧巧，逆来顺受的听自己讲话，也想着柠是个好拿捏的。
她细细去看柠的脸，柠不施粉黛，完全素颜，肌肤细腻晶莹，仿佛会发光一般。
朱馨是很白的皮肤，但她往柠身边一站，肤色瞬间黯然了不少。
柠是好看的，老天爷赏饭吃的脸，朱馨见过世面，娱乐圈什么神颜女明星都常和她碰面，美女见过无数，但像柠这样天生丽质多一分太多减一分太少的，也是头一次见。
柠小时候就比苑好看，现在更是比苑好看，且不知道好看了多少倍。
可惜柠太老实，长这样一张脸，想变现太容易了，但她却选择了向朱馨求助，今后要当一个望门寡。
朱馨抬手捏了捏柠的脸:“多好的皮肤，这里天气好，你也水灵灵的，比豆腐还嫩。这次妈不是坑你，妈是为了你好。”
柠不是小孩子了，柠已经成年。
幼时长时间被排挤来排挤去，又在许闻素身边待了这么多年，柠心思比较敏感，能够察觉出朱馨言语间的算计。
但她想起病房里的奶奶，对着朱馨点了点头。
少女肤白胜雪，一双桃花瓣似的眼睛微微下垂，眸中天生就带一层泪膜，晶莹透亮，时时似含着水，这让她多了几分天真无辜感。
朱馨看柠这么听话，压低了声音，开口对柠道:“君烨虽然死了，但他们那样的家族，肯定会冷冻一些东西。你嫁给他，八成可以怀一个他的孩子，有了君烨的孩子，你以后在君家肯定如鱼得水，要什么有什么。”
柠还没有嫁，事情还没有成，朱馨当然挑拣着好的去说。
实际上，这真是一桩好的交易，早让苑去做了。
花季少女连恋爱都没谈过就要嫁人，且要嫁一个死人。嫁过去后可能要生一个孩子，从此以后成了一个孩子的妈，受到豪门的种种约束，不能改嫁，也不能得罪婆婆公公……这样的生活，哪怕给再多钱，一般人也不愿意干。
柠轻轻“嗯”了一下。
朱馨继续对柠说话:“柠柠，妈知道你这些年吃了很多苦，所以才想用这件事情弥补你。当初妈让你到奶奶这里，不是不喜欢你，实在是你和你两个哥哥相处不好。妈是二婚，维护家庭和谐最重要，老林那两个儿子，妈一个都不敢得罪。”
柠点了点头:“我能理解。”
这种情况，柠能理解也好，不能理解也罢，都要回朱馨一句话糊弄过去。
朱馨拍了拍柠的手:“君太太可能比你奶奶更加严苛，你进了君家的门之后，千万要记得谨言慎行，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好好伺候君太太和君先生……”
柠这边伺候好了，哪怕没有伺候好，只老实本分的过下去，看在亲家的份上，君家和林家的生意不会断，林峥和朱馨这里照样可以得到不少好处。
想到这里，朱馨心中得意。当初生柠前，朱馨一直都以为会是个男孩子，结果又是个丫头，出生时还难产，让朱馨吃了不少苦头，之后朱馨又经历了不少事情，生活上的颠沛流离让她对这个多余的小女儿没有好感。
一直以来，朱馨都觉得柠是个累赘，是个没用的孩子，现在看到柠派上用场了，朱馨也得到了些许安慰。
柠有些排斥被朱馨握手，她的身体一下子变僵硬了。
但是朱馨丝毫未察觉，她捏了捏柠冰凉细腻的小手，这些年许闻素没有亏待柠，把柠养得很好。
等朱馨松手后，柠开口:“我去看看奶奶。”
明天柠就要离开了，许闻素还没有醒来。
朱馨点了点头:“你先进去吧。”
进去之后，柠一直都在发呆。关于a市的一切，柠现在都不清楚，她唯一清楚的就是朱馨把自己给卖了。
实际上，朱馨说的话，柠一句都不相信，倘若这真是一件好事，朱馨不会让给她，早让苑得了。
但许闻素危在旦夕，柠也只能认了。
她握住了许闻素枯瘦的双手。
半夜柠醒了一次，虽然是八九月份，房间里已经凉了，她睁开眼睛，才发现许闻素是醒着的。
许闻素摸了摸柠的头发:“自己去床上睡吧，在这里睡身体酸痛。”
柠点了点头，直起了身子。
她肩膀单薄清瘦，穿着薄薄的一层针织衣，长发松散在肩头，缎子般乌黑亮丽。
许闻素道:“房子你卖了？”
柠摇了摇头，许闻素一生坎坷，最后只剩下一个房子，她不想让许闻素老年居无定所。再说家里几千本书，搬家也不好搬，不到万不得已，柠不想去卖许闻素这套房子。
她是朱馨的孩子，朱馨把她扔给了许闻素去养，这些年朱馨口口声声说的是许闻素膝下没有孩子养老，把柠给许闻素，一来两人一起热闹，二来许闻素将来老了，也有人养着她，所以朱馨从没有给过大额生活费。
柠拿了桌旁冷掉的水，喝了一小口:“我妈借给了我一些钱。”
许闻素道:“你许了她什么好处？”
“她不缺这一点钱，直接就给了，说让我大学毕业后就还。”
柠道，“我明天先去a市，熟悉一下那边的环境，找一个辅导小孩子的工，开学后直接报道了。”
许闻素心里觉出了不对劲:“她的为人，不管多有钱都一毛不拔，如果提什么苛刻的要求，你不要答应她。”
柠将牛奶加热，几分钟后，喂了许闻素一口热牛奶:“我知道，我有什么可算计的呀？她只是觉得你辛苦，这些年她没有给你抚养费和赡养费……”
当初朱馨卷走了家所有财产。
许闻素喝了半杯热牛奶，柠把杯子放到了一边:“奶奶，你继续睡。”
中老年人身体不支，很快就又入睡了。
柠收拾好了行李箱，里面要带的东西不多，天不亮就和朱馨一起离开了。
等到第二天晌午，许闻素只看到护工，看不到柠，突然想起来柠一向孝顺，再怎么缺钱也不会在她刚动完手术就离开。
她给朱馨打了个电话。
朱馨可顾不上许闻素刚动了手术，撇了撇嘴开口:“她在我这儿呢，在这里住几天，过段时间她要嫁人。”
许闻素脸色一变:“她年龄那么小，怎么要嫁人？嫁给谁？”
“年龄哪里小了？不是已经成年了么？”
朱馨毫不客气的开口，“妈，你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她自己都愿意了，说不定她还一心想进豪门。她现在也不算嫁，只算是许给了人家，特别好的人家，比当初家要风光几百倍。”
君烨生死未卜，人都不在，柠怎么去嫁，只是把人送去君家，口头上说是君家的人，举办个小小的仪式罢了，说不定仪式都不用。
“这么好的人家，你怎么不让苑去嫁？”
许闻素质问朱馨，“你这样做，对得起她俩父亲吗？”
朱馨冷哼一声:“我是她俩的妈，反正不会坑害她们就是了。妈，你注意点身体，柠用她自己换来了你，你可别再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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