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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如注异种皮糙肉厚,不关那些被撞击得七零八落的岩石的事,颈上鲜明的三道血痕明显是对面大块头的杰。
小刃猛抖手上黑环:“跑姐姐跑”
对面的饕餮已经追击上来,投下的阴影仿佛可以隐天蔽日。只要封雪闪身一躲,小刃和谢春残就会重蹈好不容易才脱离的肉泥命运。封雪缓缓眨了眨眼皮,没听从持着她缰绳之人的命令。
化为异种之时,有束缚比没束缚唯一好的一点,就是她还能分清谁是小刃。
两头巨兽很快就撕咬起来,互相滚血糊糊的一团。如果以局外人的角度来看,这场战斗堪称滑稽,宛如吉娃娃向哈士奇挑衅,茶杯犬命令橘猫滚蛋。然而对于血肉横飞,反复被当成狗咬胶和皮球拨弄的封雪来说,这实在是一场切实的惨剧。
小刃已经举剑迎了过去,谢春残也不顾伤口拉开了弓弦,封雪又一次被“啪”地拍进雪里,一只眼睛都被额头流下的鲜血糊住。不知道是不是被打得连本能都混乱,她脖子以下还是饕餮模样,脑袋竟然缓缓变成了一颗青肿的人头,巨大肩头扛着细脖子和女人脑袋,这一幕实在诡异,古怪,又骇人。
然而在思考和衡量方面,人脑比兽脑明显好用。
封雪躺在雪地上,神志稍稍清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冲着洛九江吼道:“去做你该做的事我死了也有血”
谁叫洛九江此时停留在上空,正在封雪视线中心,而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在洛九江计划中只能用出一次的乱雪原,已经对准了那头不知吞食了多少同类的饕餮。
“我正该做这个”洛九江断言道,乱雪原彻底施展开来宛如一个尖锐椎体,雪龙高速盘旋,刀锋一样的冰花脊背已经在速度的错觉之下连成了一个面。它轰然在饕餮腹部落下,像炸开一枚爆竹,钻出一个漩涡,这本身归属于幻形的庞然大物四肢徒劳地一阵乱蹬,终于如烟雾一般哗地散开。
“不是幻形”洛九江捻了捻那粉尘一样落了自己一身的血红粉末,“它有实体了。”
很难说洛九江说这话是不是为了转移话题,因为封雪两道严厉又不赞同的目光已经直直射来。
“有些牺牲是必要的。”
封雪撑着四肢站起,头颅形状依然属于人类,配上身躯简直不成比例,这幅拼接组合的模样足够吓哭最胆大的小朋友,“感受到了吗,这种饕餮不止一个,你刚刚当机立断,你们三个应该能够出去。死一个和死四个哪个划算很难选择吗”
极难得地,洛九江和封雪说话时没带上让人宽心的笑意,他感知中已经察觉好几只同样难缠的饕餮的逼近,可能因为环境压抑,他投向天际的目光在此时格外冷峻:“不难,不过一个不少和雪姊遭难相比起来,也不难选啊。”
“雪姊变饕餮。谢兄,小刃,你们快些。”
洛九江不容置疑地说道,“至于我谁说我只会乱雪原的”
“你”
“我说过的,我生气了。”
洛九江面无表情地说,直到此时,余下三人才注意到他的手臂其实一直在无声蓄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乱雪原落下之后吗还是他两句话的间隔之中
比起乱雪原的极于形貌,洛九江现下预备的这一招非但不露声色,甚至让人感觉不到半点杀机。
据说最好的茶叶香气内敛,最顶级的丹药神光不泄,那最为强悍的杀招,是不是就像洛九江现在酝酿的这招一样,近在咫尺也牢牢封锁着危险气息
破风庐学自刀谱,精髓在“破”,洛九江拿它做脱困之用;乱雪原领悟在封锁之中,精髓在“乱”,洛九江用它做放手一搏挣出一线生机。而眼下这一式在怒火中酝酿,在压抑里成型,在不屈之意中被发酵到极致。比起被人手把手指点过的破风庐与乱雪原,它还新鲜的宛如初生婴儿,然而
然而这一招中有“意”。
被残酷时势打磨而成的“意”。
当洛九江的刀尖终于向天空扬起时,连大地也应和般震颤低吟。洛九江长刀漆黑如墨,可墨色之上却捧着一粒光。
所有的力量还凝聚在一点上,只是这一点不用回风八卦步加持,也不用盘旋的雪龙做椎体积蓄,它只是质朴又不容忽视地存在着,粗糙,但无可挑剔。
那粒光像是闪电,像是太阳,像是燃烧到极致炽白的火焰,带着洛九江满心的愤怒,它重重点在了死地的界膜之上。
“一斩裂穹窿”
在那一个瞬间整片死地都寂静无声,然后下一刻,只闻哗啦一声震耳欲聋,天幕如水晶般蜿蜒出无数细裂,伴洛九江已久的墨色长刀再承受不住双方对峙力道,折断成无数不及寸长的锋利刃片,纷纷在反弹的巨力之下倒崩回来,在洛九江脸上也擦过一处血痕。
这一击几乎抽干了洛九江的所有力气,他甚至没有灵力再将扎进血肉的碎刀弹开,只在利刃划过脸颊时侧了侧头。他近乎倒栽一样地从天上坠落下来,脸上却带着心满意足的笑。
笑容锐利的像是刀锋在燃烧。
界膜已经被他捅开了一个碗口大的窟窿,那一瞬间洛九江感受到了界膜之外漆黑又冰冷的时间乱流。它们涌进来撕裂这个世界可能还要一会儿,不过谁说他们只能干等
洛九江落在了封雪背上。
谢春残急匆匆地把饕餮血向他身上抹,洛九江却一点也不关心一般。他按住饕餮宽厚又血肉模糊的脊背,指着天空中那漆黑裂口断然道:“雪姊,吞噬它,撕裂它,破坏它,我们出去。”
“天狗不过吞月,你是饕餮,合该吞天”
饕餮仰头,发出一声五年来从没有过的畅快长啸。
第72章生辰
枕霜流的手指几乎就要完全收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花宴望的周身灵力突然逆流般紊乱。
枕霜流察觉到了对方的异象,却连眼皮都懒得多抬一下。时至如今,他已经心灰意冷,不想管饕餮主这是有意示弱,还是刻意耍的什么花招。道源正在自己掌心蓄势待发,只要他手掌一紧,便可一了百了。
然而在他闭上双目的前一瞬,双眼一线余光恰把花宴望喷出一口心血的模样看个分明。
枕霜流睁眼,打量过花宴望寸寸皲裂的皮肤,对方如被摔打的瓷器一般突然遍布了浑身细纹,鲜血正从这些细纹中潺潺涌出,几乎把饕餮主从头到脚染成个血葫芦。
这可不是刚才灵力紊乱一样的小打小闹,从对方的状况来感知,花宴望不知怎地就被差点被活剥了一层皮去。要说这是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苦肉计,那花宴望可几乎就是压上了半幅身家。
“缙云界反噬”枕霜流手上的动暂且停住,他很快就根据对手的状态倒推出发生了何事,而且毫不掩饰自己幸灾乐祸的表情:“看这样子,你是至少碎了一层王八壳子”
花宴望怒目而视,双眼都被愤怒烧得血红。要不是还存着一点忌惮和理智,他肯定要亲手把这些风凉话都一个字一个字地塞回枕霜流的喉咙里。
可惜这事他半刻前还做得来,现在却不成了。
死地被破,他功体大受牵连。枕霜流又只是暂时停下炸掉道源的动,并不是完全放下戒心预备握手言和。从这条小蛇刚才那孤注一掷的气势来看,自己多眨巴一下眼都有可能牵动对方那根同归于尽的神经以他现在这个状态,没准被炸一下真要赔命上去。
花宴望心中又气又恨,面上却强挤出了一分难看笑意:“门户不幸,给你看了笑话。现在你我半斤八两,没必要再拼个鱼死网破,之前是本尊一时冲动,以后不会再冒昧来访你把道源放下,我这就离开。”
此时饕餮主归心似箭,恨不得一眨眼就闪身回缙云连环界看个究竟。要知道界膜这种东西从内破易,从外破难。以死地情况举例,从内撕裂界膜实力至少要有金丹的本事,从外打开界膜更是非大乘修士莫属。
然而到了大乘修士这个境界,彼此之间都能相互感应,谁出窝了谁远遁了总有个大致感知。若是有除他以外的大乘刻意靠近缙云界,花宴望根本就不会跟灵蛇主拼这一场。毕竟在他选择进入灵蛇界前,就早该察觉到自己老家着火。
既然不是外患,那就应是内忧。和死地相连的功体也这么反馈给花宴望攻击是自内而外的。
然而怎么可能呢饕餮主心急如焚,却又一头雾水,他把缙云连环界与自己功体相连,得到的好处显而易见,其中漏洞也明明白白,虽然他偶尔饿得上头,可平时也不是没有脑子,不可能不做好防范。
筑基以上的修士,全不被允许从死地界膜外进来。至于被死地包裹的其余三层世界,有数的几个驿传阵全都被他分出灵识把守;死地中圈养的那群养料,只要修为一抵筑基五层就统统带上缙地界去他事先做下的布置能保证没有任何漏网之鱼用着什么法器或功法瞒天过海,他们的真实修为在检验之下全都无所遁形。
可就是这样,他的死地居然还被从内部破了。
死地是个替他兜着血气与恶意的大袋子,神识敏感的修士一进去能被呛哭出来。多年前他在此借地利之便打了椒图一个落花流水,此外不可能再有别的修为越阶的人进到这地方来。
花宴望匪夷所思,花宴望难以置信,花宴望百思不得其解,难道空间界膜还能被筑基五层以下的修士破去吗
就是随便揪一打金丹修士扔进去,能做到这点的也不一定有半个啊
花宴望心思已经全然不在枕霜流那小半滴道源身上,现在的他只想赶紧回到老家及时止损,最好能把那罪魁祸首揪出来一丝一丝活剐了吃。
偏偏在这紧要当口,枕霜流不但不肯轻易放他走,反而落井下石道:“要走可以,饕餮主把之前说过的那半滴道源交出来,枕某绝不阻拦。”
这时候别说半滴,就是交出一丝都是在他心肝上跳舞,骨头里榨油。虽然明知对方是在敲竹杠,花宴望还是被枕霜流这坐地起价的精神气得说不出话来。他好不容易才咽下这口连走背字的气,恶狠狠道:“灵蛇主方才不是不要吗”
“此一时彼一时啊。”
枕霜流理理袖子,削瘦面容上笑意森冷,“枕某刚刚想通了,虽然我对这东西向来是炸了就算,不过多要半滴也不浪费枕某还能拿它喂狗啊。”
如果不是枕霜流的手还没从那小半滴将炸未炸的道源上松开,如果不是对方话中近乎明示地把“炸了道源”为威胁,花宴望一定扑上去嚼碎他的脑袋。
“好、好、好”花宴望连说三个好字,下一刻停都不停,干脆利落拔腿就走。之前他受枕霜流挟制是因为对方完全将生死付诸度外,现在闹到这种份上,他不信枕霜流还有那样强烈的死志。
他就是敢赌
枕霜流确实没因为花宴望转身就炸了道源,但他也没任由花宴望就这么离开。几乎是在花宴望动的同时,一道鲜艳彩雾从他袖底喷射而出,直袭花宴望,他臂上缠绕的灵蛇也挺身吐信,做出将发之势:“留命下来灵蛇界岂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一时双方残影交织,以快打快,眨眼之间已交手百次。三息之后拢在彩烟中的花宴望一声闷哼,恨恨甩下半滴无色无质的存在,头也不回便一个猛子扎向界外。
枕霜流没有再追。
他静立原地一刻,把胸口翻腾的气血调匀,这才收起了被花宴望甩下的东西。灵蛇摇头摆尾地蹭到他手指尖来,枕霜流不在意地看了刚到手的道源一眼,就要把它给灵蛇喂下。
灵蛇吐出信子,却卷了个空。
“啧,刚才说好了拿去喂狗的你汪一声。”
空气仿佛都停止了流动,在灵蛇殿的一片废墟之中,灵蛇静默地回视着他的主人,这冷血的生灵此时满怀着复杂的感情,一对小黑豆眼里尽是呆滞。
“不会吗。”
枕霜流顺手捏着道源填到灵蛇喉咙里,自言自语道:“果然是没吃好才这么笨,多吃点就会了,是吧”
灵蛇用尾巴尖拍打了枕霜流的手臂一下,力道不重,比起羞恼来更像是一次玩闹。枕霜流捏起它的脖子提起小蛇来仔细看了看,没再让它钻回自己的皮肤之下,反而塞进了自己怀里。
雀鸟生出新羽后会唱歌,灵蛇吃饱后就该长大,这些自然而然发生的所有都如同顺流而下的瀑布,一去就再不容回头。
九蛇簇拥上来,跟在枕霜流身后,他却无声地摆了摆手。时至如今,统领一界的灵蛇主不难让山峰倒转,瀑布溯流,连血脉有缺的灵蛇如今都能靠道源补足,不必再于他的血肉中寄养,只要他想,移山倒海也不过一念,只是他纵然有通天本领,也没法让时光回转,使死去的人重新睁开眼睛。
枕霜流立在宫殿的残垣之上,将目光幽幽投向夕阳。
他方才让饕餮主偷鸡不成还倒贴了只鹅,有那蠢货前车之鉴,想必很久不会有人再动有关自己的念头。这场战斗险之又险,他几乎天时地利人和占尽,最后得到的战果斐然,半滴道源足以让任何大乘修士心旌摇曳,然而枕霜流满面都写着索然无味,甚至不曾扯动一下唇角。
不知是否察觉到了什么,灵蛇从他怀里探出一颗脑袋来,又被枕霜流用食指点着摁了回去。
没什么意思。枕霜流想:乏味透了。
深雪宫内,如今张灯结彩。
吴霆在堂下奉上贺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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