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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庆事,在整个朝堂之中,却没有一人能高兴得起来
相反,文武百官们皆是神经紧绷,因为他们皇帝陛下已经整整十日未曾临朝了
十日之前,当皇帝总管大太监刘顺带着口谕说是陛下龙体略感不适需要静养一日不朝时候,大家谁都没在意,只以为皇帝是真因最近接二连三大事而操劳过度了
可是等到第二日,皇帝依旧没有露面。
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直到一连十日皇帝都没有上早朝,不宣任何人也不见任何人,大家这才开始感觉到了事情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只众臣从宫里获得消息,就说陛下已经病了整整十日了,但这期间却未曾他宣过太医,甚至都没人能摸清皇帝现在究竟身在何处,想去太后那套话,但太后似乎也不愿多说,三两句话便寻着借口把来人统统都打发了。
这般情形便显得有些微妙了,朝中风云,因着皇帝一连缺席整十日缘故,立刻变得诡谲起来,虽然表面依旧是风平浪静,但众臣满私下里联络密会却是愈加频繁,大家纷纷都在猜测,是不是陛下遇到了什么不测
朝阳宫庭院里落满了积雪,眼说过之处皆是白雪素裹,整座宫殿因为已经好长时间无人居住了,在一片白雪之下显得越发凄清萧条。
因着没有人打扫,朝阳宫正殿前院子里已经铺满了一层厚厚30340积雪,若仔细看,还是能看出从院门口通往殿前台阶,这一路上有隐隐约约一串脚印。
阿妁便是顺着那原本脚印猜过地方,走在雪地里,厚实鹿皮靴踩在雪地里发出“嘎吱嘎吱”声响。
阿妁一言不发,只管自己埋头往前走,她身后还亦步亦趋跟了一个年轻男人
等走上正殿台阶,她先轻轻地跺了跺脚,将黏在鞋底雪抖落下来,而后上前轻轻扣门。
轻叩三下以后,厚重殿门被人从里悄悄地打开了一条门缝,门缝后出现了刘顺一张皱得像条苦瓜一样晚娘脸。
阿妁一如既往一副冷冰冰表情,侧过身眼神示意站在她身后年轻男子对刘顺道:“公公,我带来人来,有要事需见陛下,若陛下还是不肯见,便说是深海来人了,想必他定会相见。”
“这”
刘顺听不怎么懂所谓“深海来人了”是个什么意思,但听阿妁这么说,似乎很有自信陛下一定会相见,在由于片刻后说了声“稍等”,转身匆匆离开了。
不过半盏茶功夫,刘顺便带着满脸激动之色返回而来,吱呀一声将门开得大大,“快快快,快快有请,陛下请姑姑您和这位公子一道进去。”
刘顺是真激动,简直想要喜极而泣了,因为这一连十日以来,就在方才他进去禀告说“深海来人了”时候陛下终于是有反应了,并且开口说了这整整十日以来第一句话
虽然只是短短五字“让他们进来”,但依旧足够令刘顺激动得想哭了,至少这还能正面如行尸走肉一般整十日陛下还是活着
阿妁示意身后人跟上,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朝阳宫寝殿,刘顺很有眼色地替他们细心将门掩好守在了外面。
大门一合上,殿里骤然昏暗了下去,但两人都没有感到不适,顺着角落灯台上微弱烛火走近了内殿。
内殿里是完全一片漆黑,两边窗子都被用了厚厚黑布遮得密不透光,想着一会若要谈话,在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环境中也是蛮奇怪,阿妁想了想便走到烛台旁,顺手捻了一个诀便点燃了一只蜡烛。
在跳跃昏暗烛火下,床边角落里那个蜷缩成一团身影便显得更加明显了。
阿妁给随着一道进来泫泽使个眼色,泫泽点头会意,放轻了脚步近前,干咳一声,正打算说话,却在看清那男人面容一瞬间也是暗暗地吃了一惊
眼前男人已经可以用形销骨立来形容,发髻散乱,应是好久未曾打理,眼窝深陷,下巴一圈都是青色胡渣,已经瘦得颧骨外突,嘴唇苍白干裂,空洞双眸没有一丝神采,仿佛是失了神魂行尸走肉,抱膝蜷缩成一团坐在曾经蓝浅浅床上角落里,就如同一尊没有生命木雕。
泫泽心中震惊不是一点点,当初在洛水见到那个俊美昂藏、浑身帝王之气却总是护食地死盯着他赵元衡,实在无法和眼前照顾男人联系在一起
泫泽回神清了清嗓子试探着喊了一声,“陛下”
听到泫泽声音,赵元衡眼珠子微微动了动,木木地偏过头来空洞地盯着泫泽瞧了半晌,张张嘴,过了好久才发出嘶哑干裂声音,“是你啊怎么是你来了”
泫泽点点头,“对,是我,陛下还记得我,我是受了海后所托有要事转告。”
如今深海,大难初定之后,还是混乱成一团,海后受了极大刺激,一病不起;蓝深深本就是旧伤未愈在此次大乱中又添了不少新伤,又因情绪过激,两者相加之下,再是支撑不住,如今还在昏迷之中而水族几位能掌事长老也受了重伤,除了流光竟是没几个能主事。
而流光那日和诛神王亲手过过几招,也是受了伤,再加上还要一力担下现在水族一切事务,既没有任何时间也,没有任何经历。
于是最后,来京都见赵元衡重任便落在了泫泽这个与赵元衡有过几次交集帮忙人身上。
听了泫泽话,赵元衡眸中逐渐有了焦距,慢慢地闪现出了惊人光彩,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朝泫泽爬过去,一把死拽住泫泽手臂,声音都在颤抖,“是是不是是不是浅浅醒了没事了是不是”
泫泽沉默一瞬,而后缓缓摇头,然后他就这样看着眼前男人跌坐回去,眼中光彩一下子熄灭,直至死灰
泫泽心中也不好受,他郑重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加持了封印阵法锦盒,捻决解开了封印,而后打开盒子,将盒子递到赵元衡跟前,“这是浅浅最后一滴血泪鲛珠,浅浅她留下最后愿望便是想将这颗血泪鲛珠交于你”
泫泽一顿,将话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鲛珠能活死人肉白骨,能使得普通凡人长生不死,不老不衰浅浅希望,将来能在你性命攸关危急关头保你一命,海后不想她最后愿望落空,便是让我代为将鲛珠送来。”
屋子里一片寂静,赵元衡死寂灰暗眼珠子动了动,将目光缓缓移到了眼前锦盒上
锦盒里紧紧地躺着一粒莹润圆珠,却仿佛就是在血水里浸泡过后一般带着通体红,甚至还有一缕缕血丝
赵元衡没有伸手去接,也没有说话,仿佛什么都不曾听到一半,就这么呆愣空洞地看着眼前珠子。
泫泽伸手举着盒子许久,终是有些不甘,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脱口而出地又说了几句,“世人都只道鲛人泣珠,却不知鲛人这一生只能泣三粒鲛珠,三粒鲛珠皆要血泪才能泣下,一粒寓生,一粒寓死,还有一粒便是寓命,三粒鲛珠泣尽,便是鲛人魂灭之时,浅浅化龙封印用去两粒,最后一粒寓生鲛珠便是留于你陛下吧,莫要辜负她希望”
第103章昭宁后记
赵元衡怔怔看着递到他跟前这个锦盒,眼眸里涣散无神,没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昏暗中静默了好久好久,泫泽才依稀听到了男人喃呢自语,声音似乎还在颤抖,“很痛吧一定很痛吧”
“什么”
泫泽一下子倒还没听清,下意识出口问道。
赵元衡缓缓抬起头,将灰暗目光看向了泫泽,扯了扯嘴角,带出走音哭腔,“你道血泪泣珠,只有血泪才能成鲛珠她留了血泪才能泣下鲛珠,到底经历了什么究竟是有多痛,究竟是承受了多大痛楚才会流出血泪一定很痛,她最怕痛了她那么怕痛”
泫泽沉默了,他完全没想到,这男人问出第一句话竟会是这个回想起那天情形,泫泽不自觉便又红了眼眶,默然了许久之后,他才缓缓开口继续道:“痛,怎会不痛,那个傻姑娘啊”
赵元衡手徒然垂下,紧紧握成了拳,骨节青白交加,抑制不住剧烈颤抖,随着手臂颤抖,整个人都跟着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泫泽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眨眨眼睛,努力将眼眶里热意按下,有将拿着锦盒手往男人跟前递了递,叹口气劝道:“拿着吧,浅浅说她无悔,但却是对你有愧,唯一放心不下便是你,你与我们不同,会生老病死,这鲛珠总会有用得着时候,便收着吧,就当成拳浅浅最后心愿”
又是一阵长久沉默,才听得昏暗中,男人哽咽嘶哑声音才再度响起,“我不要,你且拿回去罢,她历经了万般折磨和痛楚而来血泪,却拿来一直握生老病死疾苦呵呵,何等可笑我不要,你那回去,我不要况且”
男人最后一句话只有他自己才听得清,“况且,她都已经不在了,什么长生不老,什么生老病死不在乎了,统统都不在乎了”
男人将脸埋回了自己膝盖,又蜷缩成了一团沉浸在自己世界里不再理会别人,那个放置了血泪鲛珠锦盒就这样静静地放在他脚边,无声无息
又过去了许久见男人是铁了心不会接着鲛珠了,泫泽颇有些无奈地和阿妁对视一眼,最终还是将鲛珠锦盒盖又合上收回到自己衣襟里,他对赵元衡道:“你既是打定了主意不收我自是也无法勉强,我先带回去交给海后,阿妁会暂时在这京都留住多年,你将来若是需要还可再去取,告诉阿妁便可,至于其他,海后说四个孩子还小,如今深海龙宫又是乱一团,失了母亲,便让他们暂时留在父亲这里吧,等他们在长大些再自己做决定吧”
“至于陛下您”
泫泽叹了口气,“虽然明知这很痛,但依旧是这样,无论是谁都无法再改变结局,便是再痛再伤,也只能接受,陛下请节哀”
当阿妁带着泫泽开门出来准备离开时候,一直守在殿外刘顺正双手缩在袖管里冻得来回跺脚,见两人出来,刘顺哈出一口白气忙上前询问,“怎么样怎么样,陛下,他可是能也听进去劝慰,愿意开口说话了吗”
阿妁沉默半晌后轻轻地摇了摇头,留下一句“好好照看陛下”后便带着人离开了。
刘顺看着两人在雪中渐行渐远背影,无奈地摇头叹了口气,转回身正打算打开门进去,却在手触到门边一瞬间耳朵一动,正推门手边顿住了,他侧耳细听,便能听见里面传来低低似有若无哭泣声,如同咽呜小兽。
慢慢地,哭声逐渐放大,直至最后便是撕心裂肺,刘顺僵在门外而后手脚又往回退了去,她自由便是嘶吼在皇帝身边,这是第一次,他第一次听到了陛下哭,那嘶哑哽咽着哭声,在空旷寂静殿里被无限放大,就如同那失去伴侣孤兽躲在暗处舔舐伤口,哀嚎凄鸣
昭宁二十九年,冬。
太子赵洛议事殿处理完政事后,连口热茶都没来得及便踏着厚厚积雪匆匆赶去了太极宫昭宁帝赵元衡寝殿。
这是赵洛这段时日以来每天都会固定行程事仪,皇帝大约在十年便是病了,断断续续时轻时重,只是近两年来病得越发重了
这两年以来,皇帝依旧病得好久不曾临朝了,早已是太子监国,赵洛每天都会在这个时候抽出一点时间雷打不动去太极宫皇帝寝殿侍疾,今日因朝中事情较多,赵洛便留大臣多呆了一会,所以去太极宫时候比往日稍微迟了些。
这位年轻储君一路急行,面容坚毅稳重,这些日子以来朝中局势并不是很太平,即便太医都被下了死令,但朝中还是有人自暗处得到了消息,昭宁帝就是这几日事了
赵洛来到太极宫,还未走近寝殿,便听到里头有个年轻清亮女声此时正带着微微哭腔在说话,“爹爹我求您了,您吃点吧,就吃一点吧,把这凝露都吃下去吧”
赵洛脚步顿了顿,而后才跨步进殿,走进殿中,赵洛这才看清围在皇帝龙床前还远不止惠熙公主赵涵一人,她和她三位兄长难得都凑齐了一同出现在一个地方
此时,这四胞胎正团团围在昭宁帝身边,之间方才说话绝美少女此刻正拿着一只小瓷瓶倚在皇帝床头,焦急地拧着眉,努力想往皇帝嘴里倒什么东西进去,奈何躺在床上已是油尽灯枯皇帝就是倔强地抿紧了嘴唇,不肯吞咽,四胞胎正都在焦急地想办法。
床上男人满头斑白华发,满脸沧桑,不过四询却犹如花甲老人,此时他双目紧闭,呼吸微弱,有些黑黄脸色竟是隐隐有了垂死之相。
见此情景,赵洛也是拧起了剑眉,上前问道,“父皇还是不肯吃任何药吗”
几人见到赵洛进来,也并未多大反应,四人中其中一个少年叹口气无奈地摇摇头,“一心便是存了死志,我们轮流着怎么劝都无用,眼看着就是一天天衰弱下去,油尽灯枯”
方才说话少女惠熙公主便是蓝小贝,她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泪眼迷蒙地对赵洛道:“太子哥哥,爹爹这儿有我们看着,如今这朝中事都压在你一个人肩上,你事情也够多了,不必总”
还没等她说完,赵洛便摇了摇头,“无碍,总是要每日过来瞧瞧,不然总是会心里不踏实”
赵洛话还未说完,便见大太监刘顺匆匆进来,向几位殿下回禀道:“启禀诸位殿下,阿妁姑姑带着人说像求见陛下面,看是否”
如今皇帝病危,朝中局势有些紧张,太子并孟太后在内早已下过重令,不许任何人来打扰,但这阿妁姑姑可以说是带着四位小殿下长大姑姑,且一向受到陛下特殊礼遇,在宫中地位超然,她带了人来,刘顺还是得先请示一番。
赵洛没有说话,将决定权交给四个弟弟妹妹们,蓝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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