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衡行已经信了王启华的话。
“你……不是说过，从宫中得到消息，说朕并未带妃子出宫么？”苏衡行已经失去审问的兴趣。
“是，的确如此。”王启华的声调仍旧颤抖，目光似乎是有些畏惧的躲避着苏衡行的眼眸，低声说道：“是……凤翔殿传出来的信儿。”
凤翔殿。
是长孙袁若所为么？
苏衡行的瞳孔收缩，后宫不仅仅与宫内官员有所笼络，竟然跟外地官员也互通消息。或许，白默涵是对的。
翰林院。
一群书生跪了一地，个个都是垂首不语，胆子大点儿的，余光会稍微瞄向苏衡行，那胆子小的，甚至还有点瑟瑟发抖。
苏衡行盘腿儿坐在矮桌的面前，手里捧着一本西凤帝国政法条例，一只手杵着耳朵，侧着脸颊，目光虽然是在一条条的法例略过，但实际却是一个字儿都没瞧进去。
这还真有点儿高中时候晚自习背书时候的架势。
但在高中的时候，苏衡行瞧着书本，脑袋里是一片的空白。但这时候的她，盯着的是西凤帝国政法条例，脑袋里想着的却是枫柒桦。
她想着那时候的枫柒桦对自己的几近变态到类似教学主任的苛求，逼迫着自己背诵西凤帝国政法条例。
只可惜这时候物是人非，这条例仍旧是条例，只是再也听不到枫柒桦那有些冷漠的声调了。
苏衡行还煞有介事的卷动着竹简，发出轻微细碎的响声。那细碎声音每次响起的时候，跪在殿前的那群儒生就心惊胆寒一阵子，他们可不想跟上次似的，被苏衡行当中打屁股。
翰林院外匆匆脚步声传进来，众儒生偷偷的瞄向门口，瞧见是外出的梁陈齐回来，各自都松了一口气。
梁陈齐可是翰林院的主心骨，他在这儿，总有办法劝的住这有些刁钻的小皇帝。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梁陈齐这进了翰林院正厅，见了正在读书的苏衡行，当即跪拜道：“臣因为办理推行简体文字之事，出了宫去，却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迎礼，还请皇上赎罪。”
苏衡行这才从混乱的思绪里拔出来，放下了手中的竹简，见了梁陈齐这老头子道：“朕是忽然心血来潮到翰林院来，爱卿怎么能够事先知晓，当然是无罪。”
“多谢皇上。”梁陈齐再次叩首，方才起身。
梁陈齐可是知道，苏衡行这儿小皇帝素来是不喜欢读书的，这儿忽然间跑到翰林院来读什么政法条例，是很不对劲，只怕是这小皇帝又要发难。
他这老头子脸色在片刻功夫就变了几变，显然脑袋里在设想着各种可能发生的事情。
但苏衡行却并未主动说什么，又是抓起了竹简，再次阅读起来。
那些个儒生在这儿可跪了至少有半个时辰的时间，膝盖可都有些麻木了，再跪可也跪下去了，纷纷向梁陈齐投去救助的目光。
梁陈齐抿了干涸的嘴唇，沉吟了少许时刻，才提高嗓音道：“皇上，不知驾临翰林院，是否是有要事下达。”
苏衡行就等着梁陈齐的这句话。她有意让这些书生跪在这里，这也算是下马威了，让这些儒生跪的怕了，自然待会很容易同意自己的圣意。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苏衡行也知道该如何巧妙的利用翰林院的群儒。
“爱卿，你身为翰林院之首，自然是熟读了西凤帝国政法条例的，对吧？”苏衡行故作漫不经心，目光还是落在那些竹刻文字上。
梁陈齐又是沉吟了片刻，脑子里做了计较，方才开口低声道：“是，皇上。”
“那你说，朕若是要另立贵妃，可是否违逆了西凤帝国政法条例中的哪一条么？”苏衡行抬高语调。
她的目光也终于从竹简上转移到梁陈齐那张历经沧桑的脸颊上，她的目光锐利，似是要穿透梁陈齐的心。
梁陈齐的脸色微微变了。
跪着的群儒也出现了骚动。
显然，这些人都知道，最近时间里，长孙袁若实际上已经完全掌握了朝政。
另立贵妃，不管如何，一定会受到来自凤翔殿的阻挠。
“自古以来，立妃都是皇家大事，并无违逆西凤帝国政法条例。”梁陈齐只能这么回答。
“好，朕要的就是你这句话。”苏衡行起身，双手负在后腰上，绕过面前的矮桌，走近梁陈齐低声道：“朕想，宫中的人似乎是对政法条例并不熟悉，若是翰林院能够让宫中人都熟习政法条例，那是再好也没有了，对吧？”
梁陈齐的眼珠晃动着，顿了片刻时候，点头道：“是，皇上。”
先让翰林院的人在宫中引导言论，如果长孙袁若到时真的反对的话，至少宫中舆论不会倾向于她。这就是苏衡行的计划。
在长孙袁若与王启华的供词之中，苏衡行选择相信后者。
她在离开大理寺监狱的时候，似乎想通了很多的事情。长孙袁若身上所展现出来的霸气，就注定了，她不会只甘愿做一个皇后。
况且，还有一种可能，派人追杀苏衡行与枫柒桦的人，就是长孙袁若。
想要置枫柒桦于死地的人，苏衡行绝对不能够纵容她在朝中掌权。
“都平身吧，朕可没让你们跪这么久。”苏衡行的目光下斜着扫过翰林院那帮儒生的脑袋，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继而转身离开。
翰林院外传来太监的喊调声。
梁陈齐的冷汗这时候才落下来，苏衡行无意之间，已经给他形成了很大的压力。
“这小皇帝，可终于羽翼丰满了……”梁陈齐叹息似的低吟了一句，脸上不知是喜悦还是忧虑的神色。
宫中的秋末，显得格外的冷清。
到处都是落叶，太监们清扫了，却很快又重新落上了一层。
苏衡行踏过落叶，绕过太极殿去清心阁。银素暂时被她安顿在这里，太监喊调以后，苏衡行推门进去，银素已经跪在地上，迎接着她的到来。
苏衡行在实木雕花方椅上坐了，银素也起身，盈盈的离开，去沏好了茶，转身回来，将茶杯递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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