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身形晃了晃,脑袋嗑在节南背上。
虹儿和婆子正觉诧异,节南却转到崔真身侧,暗暗撑住崔真的脊背,一面好似热情相邀。
“真姑娘上我和雪兰的车吧,你刚才不是邀我们去崔府再坐会儿,一路回去也热闹。”
跟在崔真身后的丫头婆子看不见,正对着的朱红却瞧得真切,眉头一皱踏前一步,不料眼中突然闯进一身姑袍,让他急退几步,才看清是军器少监大人家那位带发修行的长姑娘。只看这一眼,他就挪开视线。
赵雪兰帮忙挡开了朱红探究崔真的目光。
节南无声撇笑,带崔真上了赵府马车。
三女挤在一车,谁也没说话,直到江心街关卡处,等着朱红与郡兵说通,崔真才白着脸看赵雪兰一眼,欲言又止。
赵雪兰看看节南,后者显然没有帮她开口的打算,就道,“抱歉,真姑娘,其实上回在雕衔庄避雨时,我就不小心听到了你和六娘说的话,但请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崔真吃了一惊,随即苦笑,“事到如今已瞒不住多久,你知道也无妨。”
节南仍是不语,估计自己一开口又刻薄。
“六娘,他们为何抓孟郎”偏偏崔真不自觉依赖节南。
“也许和祥瑞馆的命案有关。”
孟郎,孟浪,真是节南出于私心,一点不喜欢孟元。
“这这他和命案怎能有关联他那会儿和我”崔真看看赵雪兰,豁出去了,“在茶店里说话。”
赵雪兰一通百通,明白崔真果真不是问菜谱,而是和人私会。心里怀疑是一回事,听崔真承认又是另一回事,即刻大惊失色。
“我们知道,官差却不知道。这人也真是,只管从大门出入,大方承认请我俩喝茶就好,何必偷偷摸摸爬墙,无端惹上一身腥,不动脑子的。”
来了,来了,不自觉黑孟元。
崔真却道,“他只是不想连累我罢。”
节南挑挑眉,沉默。
她发现了,崔真同年颜都得一毛病,眼睛上糊着窗纸,光看见情人完美的剪影。
赵雪兰这时就跟开了慧似的,“真姑娘不必多忧,你与六娘一道回来的,自有六娘为你证,不会受到牵连。而且,我听说孟公子是六娘向我爹引荐的,大可说孟公子为感谢六娘请了你二人喝茶就是,说不定就能证实孟公子清白。”
崔真痛苦的目光顿现明光,“正是。”
节南想,姑娘们,这点宅子里的小聪明就别拿到大场面上来了。御史台,刑部六扇门,郡衙郡兵,三方联手,要捉出混在工部的密探,结果不尽人意,认人的苏致死了,施行毒杀的两名杀手也死了,真正的密探一个没揪出来,恰好傻乎乎的孟元自己撞枪头。
没错,她和王泮林已经合演一出戏,把搜查茶店的官差打发走了,但现在孟元是直接落在御史台张中丞手上。不说别人,那崔衍知,就不是好糊弄的,之前“巧遇”那套说辞根本行不通。
怎么巧遇的
今日工部宴请官匠,这孟元却趁乱跑街上瞎转悠,遇到王泮林,又遇到她和崔真,再凑了一桌喝茶而且,只要找茶店老板一问,根本就是一男一女先独处,一女一男抓上门,全是漏洞。
最后,孟元也许能证实他不是密探,但他和崔真的私会就兜不住了,也别以为这样崔家就只能成全两人。自古以来,拆散有情人的方法数之不尽,实在没辙了,来个天人永隔呗。
节南相信,崔家人是不可能没辙的。
但这时,崔真和赵雪兰都在看她,仿佛希望都上了她桑节南的身。
她浅笑,“且等等,兴许孟公子什么事也没有。”
崔真是已经打算豁出去了,然而节南再明白不过,这事没那么容易
将崔真送回府,但主人心情郁郁,为客人的节南和赵雪兰识趣,稍逗留就回赵府了。
两人正要各回居所,赵雪兰忽道,“你不想帮崔真。”
节南回身望她,“不是不想帮,而是不乱帮。这会儿到底出了什么事都不清楚,一股脑儿自以为是,可不是聪明之举。”
“不,不是的,你这人看似爽朗,容易讨人喜欢,但其实很无情。”
赵雪兰目光冷转,“你并不把崔真当朋友。”
和她讨论手帕交的问题倒是意外
节南呵笑,“这么说来,你这人看似骄傲,容易看不起人,但其实很自卑。你难道把崔真当朋友”
赵雪兰差点爆出原本的大小姐脾气,但她这些日子想通了很多东西,拜她的好舅舅家所赐,她学会了依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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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爱你们
第203引等级之分
风有点凉,节南咳了一声,尝到血味,淡淡抿唇。
“你救过崔真的命,我以为你真心和她结交。”
然而赵雪兰看不出节南受了内伤,继续说道。
“看她掉下去,我伸手拉了她一下,结果一起掉了下去。至于伴读,是姑母希望的,能让赵家与崔家结交,与我却无厉害关系。要没有赵家,没有姑母,也许我能和崔真成朋友,如今却不好假惺惺。你若是崔真,知道我另有所图,你可会当我朋友”
赵雪兰联想到自己,也是为了摆脱市井谣言而利用崔真,“可是,即便另有所图,如果真诚以待,还是可以”
节南不耐烦打断她,“那就把你假剪发装出家这事告诉崔真好了,这才是真诚。不过,我倒不太懂你到底说这些话有什么意义不是朋友,就不能伴读是伴读,就要为她解决所有难题我和你就不大可能合得来,还不是同出同进,住在一个府里世上又不是只有朋友或敌人两种关系,伴同或伴异,正好撞一起而已,不知何时就陌路了。”
赵雪兰听得脸色变了又变。她自不知,节南曾经历过残忍的背叛和杀戮,最亲的人几乎死光,对人情世故既看得通透,又已经寒心,唯她和小柒的命宝贵。友情,对节南而言,是很难拥有的珍物,求而不得。
“还有,就算我们一厢情愿当崔真朋友,也要看崔家人看不看得上我们。”
崔相夫人喊桑浣妹妹,让节南和赵雪兰给她女儿当伴读,虽然亲切和善,却是上对下的恩赐。
王泮林有句话说得太对,伴读到底低人一等,她们只是崔真的附属。
这就是等级之分。
节南因为有着清楚的认知,故而与崔真的交往始终控制分寸,而且照目前的请势走下去,她这伴读多半也做不了多久。
赵雪兰看节南走了,思绪乱糟糟中又仿佛领会到什么,睁目轻轻告诫自己,“赵雪兰,学着,好好学着。”
节南不知自己成了赵雪兰的榜样,回到青杏院就坐小柒床上运功调息。
小柒一回来,看到节南那样子就给她把脉,然后呸她,“你也好意思自称蜻螭剑主,听个壁角还能受内伤。蜻螭呢拿来给我,我帮你抹脖子,下去给师父打手心。”
节南笑着,横竖这些话就是耳旁风,“今天真遇到高手,一战很是过瘾。就那位差点当了你义父的丁大先生,看着连豆花碗都拿不动,居然使得一手好剑,修为不及咱师父,那也快登峰造极了。这是他给我的内伤药,你看看,我能不能吃”
身中赤朱,用药与普通病人不同,会相生相克,要极其小心。
小柒拿了,嗅嗅闻闻,放进自己的荷包,另外给节南弄了碗药汤来。
节南吃药一向乖,尤其小柒心情不好的时候,立刻喝了个底朝天。因为小柒看到她受伤或不按时吃药,心情才会不好。
“苏致被人毒死了”吃完药,节南告诉小柒发生在祥瑞饭馆的事,还有她闻到的参香和苏致死时的模样,“若你也在,应该能分辩那是什么毒。”
“七参草。”
小柒却已经知道,“产于西北老林,服七片叶子以上就会窒息而亡,无药可救。”
“西北”节南略思,“真是北燎干的”
小柒近年对赤朱毒之外的药物不会多花一分关心,起身往外走去,“我捣鼓捣鼓丁大先生的伤药去,没事别喊我。”
节南躺在小柒床上,闭目整理今日。
掌灯时分,万德其他楼的伙计们更加忙碌,官楼却似乎冷清,单独楼门前也无客人出入。不一会儿,有十来匹骏马驰来,一青衣的官儿笑说今日辛苦,好不容易抓到人,大家放开了喝,兰台大人请客。人人大笑入楼。
楼外风灯照不到的暗处,一人不起眼站着,随后退不见了。
那人不知,他身后有两道影子紧随,如猫一般悄无声息。
官楼之中最贵最宽敞的包间,设了一长桌的席面,没有酒,只有大碗肉大碗饭。新进来的十来人坐下就开吃,只有青衣文官崔衍知走到长桌那头的主座,抱拳道声兰台大人。
御史台张大佬示意他坐下。
崔衍知有些犹豫,“大人,下官不放心交给郡衙办理此案,请大人收回成命,至少由御史台派人督办。”
张中丞笑呵呵道,“衍知放心坐。哪里真由郡衙办理,中书大人亲自坐镇呢。”
崔衍知一怔,“王阁老出面了”
“早出面了。你以为是谁出得妙法中书大人建议将告密者说成三位,再分别告诉谭尚书,乌大将和赵琦,今日要安排认人。结果,三人中只有苏致”说到这儿,张大佬但叹,“我们对不起苏大人啊”
崔衍知坐下,但道,“茶壶茶杯都事先检查过,还让伙计试喝,却想不到那伙计竟会选择同归于尽。做法如此决绝,可见对方组织严苛,并非是我们疏忽,大人莫要自责。下官尚有一事不明,当初大人让我将告密者姓名分别告诉工部三位大人,这是随便分配的,还是早就指定的。”
张中丞赞赏道,“到底是地方上历练过,比你刚当推官那会儿成熟多了。不错,是早就由中书大人指定好的。苏致配给那位,因为那位最是可疑,已有蛛丝马迹可循。洛水园那几人已向文心阁寻求保护,证实萍娘才是北燎密探,又有匿名现报,说那人与二等司琴萍娘关系并不寻常,那人自然逃脱不了嫌疑。但怕打草惊蛇,萍娘也像伙计和弓箭手那样自尽,才设下这个圈套,引蛇出洞。”
“既然大人说到文心阁,恕下官多问一句,文心阁凭什么不肯交出那几位指证萍娘之人单有物证,没有证言,怎可妄下断论还有那条匿名现报,也不知是否有诈。要像上回簪珠儿的案子,因匿名现报而乱了方寸,反而让大今行凶得逞,就大不妙了。”
崔衍知仍牢记那回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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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引两桌好宴
“这个嘛”张大佬笑笑,“很多人不知道,文心阁表面看起来只是民间普通书局,学馆和行会,但其实有百年根基。传说有一文一武两员智囊帮创帝打下颂朝基业,后来不愿当官,创帝请他们开办文心阁,专注培养有用之才。起先只为朝廷输送,创帝薨后,文心阁就正式脱离官学,只不过它教出来的学生佼佼者仍数之不尽,有在朝廷为官的,有在江湖上闯荡的,不乏高位者。通过这些关系,文心阁如同在朝廷和民间结起一张蛛网。不过这数十年,文心阁渐渐不愿插手官家事务,只凭私人交情偶而帮忙,更不与我们御史台刑部或提刑司这类办案衙门往来,所以你们年轻人不清楚罢了。”
崔衍知之前一直只当文心阁是半民间半江湖的组织,比起其他不服管的名门大派,对官府还算顺从,听了张中丞的话,才知文心阁前身,暗暗惊讶,同时想起王家子弟多为文心阁丁大先生的学生。
张大佬又道,“至于你说匿名现报,这回却也不同。苏大人之死已是铁证,只等那位自投罗网。人人知道我们御史台正查名册案,今日捉了那个误打误撞的倒霉孟元,那人大概大大松了口气。中丞大人说有办法让他自露马脚。我们只需假装松懈庆功,给他一剂定心药。文心阁收留的那几个干粗活的人,用已经不大,文心阁又答应这期间保护他们性命,省得我们分出人力。”
而且,张大佬不甘心也得承认,这年连着两个案子,御史台要保护的人证还真没几个能活命的。簪珠儿惨死,苏致也惨死。
“对了,孟元这人没可疑吧”张中丞心想多捉一个密探也是好事。
崔衍知眉头饱皱,俊面沉沉,“他本人一直矢口否认,但据他几个同僚提到,他曾被大今俘虏,好不容易逃过来的。我问孟元如何逃出,他却不肯说,颇为可疑。”
“与北燎无关,却可能已经向大今投诚,再混入我颂朝军器司偷取重要情报”张中丞摸摸胡子,哈哈笑,“若真是如此,倒是误打误撞一个大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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