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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多小时的车程，他俩在前，三宝在后。一直很安静，不仅安静，还压抑。
中途，齐淇只对陆成说了一句话，“先去看看奶奶吧。”
于是，车开到了墓园。
齐淇跟在陆成后头，低着头走，东转西拐走了一分多钟。
“到了。”
他停下。
齐淇抬眼，看到墓碑上奶奶年轻的照片，瞬间心口被狠狠地捅了一刀似的。她盯着看，眼睛也不眨一下，没有痛哭，忽然跪坐到地上，像跑着没有尽头的马拉松，浑身的力气都被抽个干净。
陆成不言语，默默地站在身后。
十几年前齐正仲生病单腿瘫痪，杨梅和他离了婚，不到两年再婚，不久后齐正仲就去世了，齐淇那个时候才十一岁，哥哥一直在外地上学，很少回来，家里就剩她和奶奶相依为命。
现在，连她也走了。
齐淇摸向冰冷的石碑，声音有些嘶哑，哽在喉咙间，听不太清，“什么时候？”
她清了清嗓子，重复一遍，“什么时候的事啊？”
“五年前。”
这三个字像刀子一样划在她心口上，流下的血都是冰冷的。
“因为什么？”
“心肌梗塞。”
齐淇无声了，她低垂着脑袋，把石盖周边的几根杂草给拔了。
她仍然记得，开学临行，奶奶给自己收拾行李，塞了半箱子吃的，箱子都合不上。齐淇埋怨这些外头都可以买到，奶奶跪到行李箱上，压着箱子，硬生生把拉链拉上了。
怎么也没想到，那会是最后一段关于她的记忆。
……
齐淇在车上睡着了，到了齐飞家楼下，陆成坐在车里等了很久唤醒她。齐淇惊醒，目光涣散得扫了扫四周，“到了？”
“到了。”
齐淇恍恍惚惚地捋了把被睡得乱糟糟的头发，左右看两眼，解开了安全带。
刚要下车，陆成拽住了她的胳膊，“齐淇。”
齐淇看向他，跟之前相比锐气消了许多，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情绪。
陆成松开她的胳膊，“没事，走吧。”
短短半分钟，从地面到四楼的距离，却放佛走了大半生，齐淇觉得全身疲乏，从头顶、到四肢、到每一根脚趾头，人摇摇晃晃的，放佛一个走神就会跌下去。
两人站在红棕色的门口，齐淇低着头，没有动。
齐飞家门铃很久之前坏了，一直没修，陆成敲敲门，隐约听到屋内的脚步声，轻而急。
咔——
门开了。
“小姑姑——”一声清脆的呼唤。
身着绿色t恤的小男孩抱住齐淇的腿，仰着小脸咯咯笑着看她。齐淇有些懵，缓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已经是七年后了，哥哥有孩子很正常。
她不知所措，看这小孩的脸，心里却一涩。
“小姑父。”
陆成弯下腰，抱起小孩，“小姑姑不舒服，小天乖，不碰她。”
齐天搂住陆成的脖子，看向齐淇，“小姑姑生病还没好吗？”
屋里女人闻声而来，见是他们两，笑了下，目光转到两人空空的手中，又僵硬地扯了下唇角，“你们来了，快进来。
陆成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拉住齐淇的手，“她是嫂子。”
齐淇的手抖了一下，看向站在屋里的女人，心情略有些复杂，不是敏真姐。她倒吸一口气，心里空落落的。想当初哥哥和敏真姐两个喜欢的死去活来，在她的记忆里两人相恋就有五年，可最后竟然没走到一起，哥哥娶了别的女人。
齐淇的脸色煞白，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没说话，也没叫人，她推开陆成的手，很不自在地迈进屋里，“哥哥呢？”
方晴回：“上班还没回来呢。”
齐淇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扫视这个陌生的屋子，她的心情难言的低落。
时代变了，家变了，人也变了。
什么都不一样了，
齐天双手抱陆成的脖子，眼珠子乌黑漆亮，望着杵在客厅的齐淇，声音又软又甜：“小姑姑，你怎么了？”
“我没事。”
她声音低微，不太想说话。
“小姑姑，你怎么不高兴？”
齐淇一听这话，心里难受，眼眶顿时红起来，眼泪转呀转呀转，忍着没流出来。
陆成把他放了下去，“小天乖，去屋里学习。”
齐天跑过去拉了拉齐淇的衣角，仰着小脸，“小姑姑，你眼睛怎么那么红？”
齐淇不敢回答，怕自己一开口就哭起来。
方晴拉了把齐天，往房里推，“写业去。”
小孩嘟嘟嘴，进屋去了。
齐淇忽然注意到墙角的一只熟悉的小板凳，奶奶总喜欢坐在阳台晒太阳，她最终还是没忍住，蹲下去揩了把眼泪。
都说世事无常，可怎么就变得面目全非？
有些话当着嫂子不好说，当着孩子不好说，想要哭诉没有人，想要嘶吼又没力气，只能闷在心里。这么多突如其来的噩耗、变化，像一个个毒疮，每一个都长在心头，溃烂、致命，连给你个准备的机会都有，就劈头盖脸地压过来，肆意生长……
快叫人疯了。
方晴一直皱着眉，深叹口气，无奈地扶着齐淇，“快起来。”
“这是又犯病了？”
方晴抬头看陆成，目光不怎么温和，充满了烦躁。
陆成点头，做出个七的手势，方晴立马懂了，在心里默算完，又抚了抚她的背，“你别伤心了，奶奶都走那么多年了，你好休息休息缓一缓，时间久了就好了，别哭坏身体，你这本来情况就不太好，可不能成天哭哭啼啼的，跟我进屋吧。”
她拉起齐淇，扶着她进了房间。
陆成站在客厅，看到从门缝探出半张脸来的齐天，他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蹲下来与孩子平视。齐天拉着他的手来回晃，“小姑父，你们这次回来住几天啊？”
“等小姑不难过了，我们就回去。”
“小姑父，你们多住几天吧，你们不来，我都没有零食吃，妈妈从来不买，她就是个吝啬鬼。”
“从哪学的这词，不能这么说妈妈。”
陆成轻轻捏了捏他的脸蛋，“这次来得及，没准备，下次小姑父再给你带好吃的。”
“嗯！”
齐天开心地咧开嘴笑，“小姑父最好了。”
方晴叫他一声，“小陆。”
陆成跟齐天说：“去屋里。”
“嗯。”
说着跑进屋了。
陆成起身，“齐淇睡了吗？”
“躺着呢，”方晴别了下嘴角，“怎么又这样了？花了那么多钱在治怎么一点效果都没有？这以后不会隔三差五就回来闹一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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