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维罗先生走了吗？”
里奥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但下一秒，他就突然意识到不对。
他看着安东内拉，“你怎么知道罗纳尔多来过？”
“我听说有人去俱乐部找你了，所以随便猜猜。”
安东内拉耸耸肩，“可以跟我说说吗？我猜阿维罗先生不是来找你喝茶的？”
里奥想了很久。
“他问我是不是真的不打算回西班牙了。”
“我猜，你的答案是肯定的。对吗？”
安东内拉轻声问，“但是你的心知道这是错的，你的答案、你的拒绝，全是错的。”
“我没错，安东内拉，错的是他。他在以完美来要求我，但那是不合理的——我们都知道，谁都没有资格要求别人做完美的人。”
里奥为自己辩解。
“但是他有。”
里奥拒绝评价这句话。
“里奥，你深知这一点，他要求你，就如同你当年苛责他一样。”
安东内拉轻轻把手覆在里奥的手上，“如果你真的认为谁都没有资格要求别人做完美的人，里奥，那为什么当葡萄牙世界杯小组赛出局的时候，你大发脾气呢？”
“他不能要求你做完美的人，那么你又为什么当初要求他做救世主呢？人人都有难言之隐，今天的你，2014的他，有什么不同呢？他难道没有资格输掉小组赛吗？”
“他没有！”
里奥只是下意识地说出了这句话，他甚至没有想自己为什么要发怒，为什么要否认罗纳尔多失败的资格。
安东内拉没说话。
奈何责人以必死。
葡萄牙从来都不是一个强大的队伍，罗纳尔多把它带进世界杯，保证它出席国际、洲际大赛，这本身就已经是不容磨灭的成就。没有人应该对它有太多的奢望——尤其是为一个像里奥一样懂足球为何物的人。
但是偏偏是里奥，偏偏是他最苛责罗纳尔多和他的葡萄牙。
人们都说我是最接近神的那一个，那既然是我的对手，他也必须像我一样无限接近于神圣。
而神，既不容质疑也不容亵渎和玷污——他不可战胜，也不容溃败。
除非是在面对另一个神。
所以当罗纳尔多失败的时候，里奥比谁都恼火。所以当里奥离开的时候，罗纳尔多比谁都感到不可原谅。
因为那意味着神输给了凡人，意味着把他当对手的另一个神受到了羞辱。
里奥捂住了脸。
他们就这样肩并肩坐着，保持着这样的沉默——可能是一分钟也可能是一个世纪。
“我最讨厌别人诋毁他，尤其是借我诋毁他。安东，只有我，只有我才有资格说他输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只有我才能打败他，只有我才配打败他。剩下的人，只不过是自以为是，只不过是狂妄自大。他们不配跟他并列，就像除了他谁都不配跟我并列一样。”
里奥慢慢地把手放了下来，面色带着一点里奥.梅西脸上不常见的阴翳。
“有些人根本不了解他，有些人自以为了解他。但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目睹一个怎样的故事。”
“安东，只有我知道我眼中所见是什么，也只有罗纳尔多知道，他眼中所见是什么。我们相互敌对那么多年，所有人都以为我们是为了苏黎世那个可笑的奖杯，但只有我们知道，我们竞争的是殿堂里的位置和后人的信仰。”
“但是我很失望。”
安东内拉看着里奥的侧脸，不知道为什么既觉得熟悉又觉得陌生。
“我以为我做的很好了，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写不出最完美的那个剧本。然后我突然意识到，有些东西也许是上帝本来就不打算给你的——我感觉我所有的追求都是空的，既然如此，我想，也许就是时候放弃了。”
“我也曾经以为自己可以封神，但是当我感到痛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还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上帝不是喜欢公平，不是喜欢缺憾吗？那我就给他，我通通都给他——罗纳尔多执迷于问我是谁逼我做了这样的决定，如果非要给他一个答案，那也许就是上帝吧。”
罗纳尔多看似离经叛道，看似狂妄不羁，但也许他才是最体贴天命、最愿意顺从自古就有的英雄模版的人。
英雄生于坎坷，长于辛苦，少年或许得志，但必经千般磨难，最终降至谷底，而后由绝地重生，继而成圣。
里奥看似温和体贴，但也许偏偏他才是最叛逆的那个孩子。
他想从上帝手里拿走他的那一份，神不给，他就干脆什么都不要了。
安东内拉的嘴唇动了一下，过了好久才说：“你如果真的想停下来，那就停下来吧。”
里奥愣了一下，他转过头去看着安东内拉，似乎她刚刚说了什么非常奇怪的话。
“你如果真的想停下来，那就停下来吧。”
安东内拉温和地重复了一遍。
“里奥，我不想假装我什么都明白，但我想让你知道，我总是尊重你的决定。只有你才知道什么是对你最好的，所以，如果你决定了，那么就停下来吧。”
里奥没说话。
“但是在此之前，里奥，我希望你告诉我，如果今天换做是皮克，是别的什么人来劝你回去，你会答应吗？你是因为不想在罗纳尔多面前推翻自己的决定而拒绝，还是真的彻底的失望了？”
他不想在罗纳尔多面前承认自己错了。
里奥知道，他无法否认这一点。
他可以对一千个人说我做错了，但唯独不愿意对罗纳尔多说一句我后悔了。
“你知道他是对的，你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里奥，爱你的人不一定总能帮你做最好的决定，但你的对手也许可以。”
安东内拉低声说，“如果你想停下，那就停下。但我希望你再问自己一次，你难道真的不想回西班牙和罗纳尔多争夺点什么吗？”
里奥安静的看了安东内拉一会儿。
“安东，你刚刚有一件事说错了。”
安东内拉没有问，她只是在等里奥告诉她。
“你说你不想假装你都明白。你的确不需要，因为你本来就明白。”
‘想聊聊吗？——＃10’
‘不想。——＃7’
‘……——＃10’
‘好吧，那我跟你聊聊。你可以不说话。——＃10’
‘我会拉黑你，我保证。豪尔赫没生我的气我已经非常感动了，但我不希望再因为你做什么蠢事招惹他。——＃7’
‘我在想你那天跟我说的话。不得不说，拉布拉多先生，你偶尔的确会让我刮目相看。——＃10’
‘你终于放弃自己了？拉布拉多先生是什么？！你的社交规范已经这么粗糙了吗？——＃7’
‘你说的也许有道理，我做了最让你失望的决定。也许，也是最让所有人失望的决定。虽然我并不关心别人到底有多失望。——＃10’
‘梅西，你最好赶紧跟我道歉，要不然我就把这段记录卖给《每日体育报》，他们现在应该很乐意骂你一顿。——＃7’
‘然后所有人都会知道你跑来挽留了我？当然，那我也没什么意见，不过不知道马卡和阿斯是否像我一样善解人意？——＃10’
‘不管怎么说。我跟安东内拉谈了谈之后有了新的想法，所以我想说，克里斯蒂亚诺，谢谢你。——＃10’
‘呵呵，一条拉布拉多不值得感谢。——＃7’
‘就像我说的，我跟安东内拉也谈了谈。所以我也顺便重新做了一个决定。——＃10’
‘你以为拉布拉多会关心这种蠢事吗？——＃7’
‘所以我让我爸爸跟巴萨重新开启回归谈判了。皆大欢喜？我猜。毕竟这不是你一直期待的吗？——＃10’
克里斯蒂亚诺突然一个打挺，结果不小心从沙发上直接滚到了地上了。
‘？？？？？？？’
但在端端正正地在沙发上坐好之后，克里斯蒂亚诺就又可以机智沉稳地回短信了。
‘我该怎么说？太好了，土匪要回来打劫了？你还等着我恭喜你和巴萨吗？你不觉得这个才愚蠢吗？我看上去会是那种为你和巴萨高兴的人吗？别傻了！我们之间必须有一个失败者。——＃7’
‘我们之间没有皆大欢喜。——＃7’
我们的痛苦和乏味可以相互关联，但却永远不能分享喜悦。
除了这一秒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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