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青烟慢慢散去，原野上的青草上，沾染着一串串亮晶晶的露珠。
当太阳一刹那升起之后，露珠迅速变小，在一阵大地的颤抖声中，慢慢地滴落进草根处的泥土里，消失不见了。
马蹄踏在刚刚伸开懒腰的青草的身上，瞬间把它们折断、碾碎，然后带着粉身碎骨的青色的草泥，奔驰在喧闹鼎沸的战场。马群驰骋着、嘶鸣着，无时不刻在向城墙上的守军炫耀着它们的威力，可还是登不上那并不高大的城头。
这是堂邑西门外的战场，一队骑兵在西城门口绕着圈地奔跑，腾起了一团灰黄色的烟尘。作为攻城的重点，叛军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城西门两边的城墙上，城门楼子一般都不好啃。
“吼！吼！吼…”
一大群步兵举着大盾牌，列成三列一长排盾阵，踏着整齐的步伐，吼叫着朝城墙外走去；在盾阵的后面，十架攻城云梯被一群赤裸着上身的壮汉推动着，缓缓地靠向了城墙。
“十架云梯会不会不够？”站在一箭之外的地方，王怀仁萎缩在叛军将领的身后，小声地嘀咕着。
“一听你就不懂作战。这十架云梯集中到一处，起码要五百守军才能防守的住。你看看那堂邑的城墙还不够一丈宽，能站几个人？”一个小校鄙夷地怼了一句王怀仁。
“如果守军把所有人都派向城头呢？”王怀仁又说。
“巴掌大的地方挤那么多人，那不成活靶子了嘛。”对方像白痴一样看了王怀仁一眼。
“原来如此。”王怀仁感觉自己又学了一招战术。
他远观城头，果然没有看到拥挤的守军，守军不光不拥挤，相反还很疏松，看来城内的李萼，也并非酒囊饭袋。
不管是野外攻击还是守城作战，都不是一窝蜂地待在一起，要讲究兵力部署，冷兵器作战也是如此。尤其是守城，切记一次性把兵力都部署在城头上，那等于是给敌军送打击目标。
然而，紧盯战况的白嗣深却发现，今日这堂邑城头，守军的人数似乎太少了点。
“怎么回事，守军难道没人了吗？”白嗣深略微皱紧了眉头问。
“咱们之前足足攻了七天了，想必是兵力不足了。”身边一个将领回答。
“可是咱们今日这阵势，他们难道看不出来？”白嗣深说。
“他们…不会是要弃城吧！”旁边的人回答。
“弃城？”白嗣深眼睛一眯，重视起来。
弃城虽然早在白嗣深的预料之内，属于情理之中的事情；可是事情变化到底是战场上的一种状况，尤其是当它出现在交战之处，守军弃城就出乎了白嗣深的意料之外。
叛军是做好了守军抵抗的准备的，白嗣深认为守军不会不战而退，最起码要打上半天；所以，叛军的步兵分成了好几匹，正在做强攻的准备。反倒是叛军的骑兵，悠闲地骑着战马晃悠在堂邑的城外。
“杀啊！”
随着叛军精锐步兵抵达城下之后，领头的几个队正挥舞着战刀就拼了命地朝云梯上爬。他们小心翼翼地举着小盾牌，防备着可能从城头上射来的箭支。
可是等到几个队正登到了一半儿，也没有等来箭雨，只看到几个影子躲在城垛子的后面，露出了半藏半露的头盔。
“兄弟们，谁先杀上城头，赏钱十贯。随我杀！”有一个长得最凶的汉子壮着胆子呐喊起来。
几个狡猾的叛军老兵一听，赶紧举起了手中的盾牌死死地挡在头顶，按照以前的经验，守军一旦听到这种口号，会拼命射箭的。
不过，这些老兵又失望了，他们没有等来叮叮当当的反击，头顶上的盾牌仍然悄无声息。
“快！趁这个机会杀上去。”叛军的几个老兵油子瞬间眼睛发亮。
只要城头的守军没有反击，这就是一个绝好的登城机会，看这眼前不远的城头，他们相信只需要三五步，就可以站在城头上和守军厮杀了。
果然，这三五步攀爬的非常顺利，浑身使力之后，也就是一两个呼吸，人就已经站到城头了。
“杀！”一个老兵使出了浑身力气挥舞着重刀，狠狠地砍向了城垛子后面的那个身影。
“乒乓”一下，刀口切断了那顶头盔，像切豆腐一样劈开了整个身形。
一捆困扎的结实的草人露了出来，城头上不见一个守军的身影。
这名叛军愣愣地看着城下，无数个叛军士兵正攀爬在城墙外的云梯上，正如那名回答王怀仁的叛军小将说的那样，十架云梯已经不少了，至少承载了近千人的步兵在攻城，剩余的近千步兵，一样在准备等云梯攻城。
这一切来的都太顺利了，顺利到有叛军打开了堂邑城西门，放下吊桥，都没有遇到阻拦。而且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城墙上迅速挤满了叛军的步兵。
“报！启禀将军，堂邑城的守军跑了。”
“跑了就追，让所有骑兵都去追。”
白嗣深想都没想，当即下令。
然后，白嗣深就看到他手下的骑兵，一窝蜂地钻进了堂邑的西城门。
“真他妈的混蛋，追守军直接绕到北门前面不就行了吗，干嘛要进城？”白嗣深看到目前的战场状况，有些纳闷。
“守军是从东门跑的。”刚刚那个传令兵回答。
“东…东门？怎么会是东门呢？”白嗣深懵圈了。
“我也不知道啊。”传令兵是真不知道。
“那就给我朝东门追。”这是白嗣深的又一道军令。
然后所有的叛军起兵，全都从西门开始进城，因为从西门直接穿过堂邑城，去东门是最近的路线。没有人会傻到从城外饶很远的路到达东门，起兵很心疼自己的战马。
此时的堂邑城实在是太拥挤了。起兵拥挤在街道上，把步兵下城的道路围得是水泄不通，就连已经进城的少数骑兵向出城躲懒，都找不到战马掉头的空档。八千骑兵挤在小小的堂邑城内，着实显得人多。
“紧急军情，紧急军情，让一让，让以让。”
“你有个屁的紧急军情，耽误了我们追杀唐军，我揍死你小子。”
尤其是叛军中的一个骑兵传令兵，被挤在城中走不出西门，惊慌的满头大汗。
“我真的有紧急军情要迅速禀报白将军，唐军在东门郊外另有援军。”那传令兵大声嚷嚷着。
可惜，身在西门外的白嗣深，压根就听不到城中的这一幕。
虽然白嗣深没有受到战场最新的军情，但是守军弃城的确是事实。在堂邑城靠近城东门的地方，一群守军正丢弃着无数的军资财货，玩命地朝城外跑去，从他们慌张的脸上可以看出，这些人已经是末路狂徒了。
“杀！”叛军的骑兵看着唐军守军冲出了东城门的吊桥，奋力地追杀了上去。
此时，东门外的旷野上，原本包围东门的一团叛军骑兵，正被黑压压的一支军队团团围住，所剩无几了。
“启禀张将军，一个漏网之鱼也没有，全都在咱们的包围圈里。”昨夜那名和张孝忠对话的唐军，此刻已经收住了砍杀的战刀，无意再战，他觉得这种厮杀实在没有太大的意思。
包围圈不大，四周全是弓弩手，他们正不断地用箭雨收割着叛军的人头。包围圈内，战马和人的尸体铺满了一地，就连骑兵的马槊都横七竖八地散落在尸体的旁边。有几名叛军骑手试图去冲击包围圈的车墙，无奈还未纵马靠近就被捅翻在地。
张孝忠用略带欣赏的眼神看了看眼前的包围圈，满意地点点头说：“城内的叛军已经快追出来了，赶快变阵。”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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