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至目前,我人生中最懵逼的一天大概就是进实验室的第一天,什么也不敢碰,就在试验台前头,站一会坐一会,假装认真观摩师兄师姐们的操作。这样熬了三天过去,师兄终于让我上手了,一上手,就污染了一个仪器。
仪器是另一位老师名下的,那位老师的弟子当即跟着我回到我实习的实验室,冲师兄喊:“xx飞,你怎么教新生的?碰机器前都不知道去掉手套!去给我擦干净。”这位师姐倒不是凶或者没礼貌,只是他们太熟了。
师兄正忙着,一听这话,脸一黑,很不耐烦地叫我快过去给人擦干净。师兄身边跟我一起进来实习的x岩x同学一副中立国表情,剑眉方脸,很是端庄正派,让人肃然起敬。
当然这事本来就该我干,所以我老老实实就去了,在师姐的监督下,乖乖把仪器擦得blingbling,又道歉好几遍。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可是到了下午,离上午的事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了,师兄的脸还一直黑着。我就不说话,认真打下手,配液的时候,我随口说:“师兄,你能帮我拿……”
“我不帮你。”
对,师兄就这么刚。当时还不流行“刚”这个贴切的形容词,但这就是我对师兄的第一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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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四只要没课一整天就朝8晚6在实验室泡着,很快就跟师兄师姐还有同届的x岩x同学混熟了,大家就不再掩饰任何黄暴本性。
那时候还年轻的我正迷恋各种(黑社会)老男人,主要是吴镇宇,就请x岩x帮我下载吴主演的《茶舞》《枪火》和《无间道2》,结果从中午一直到快吃晚饭还没下载好,我就过去问咋回事。
x岩x正在玩植物大战僵尸,不耐烦地暂停了,点开迅雷,跟我一指:喏,才刚过半,实验室网慢,今天别指望了。
说完他就要切回游戏。
我说:等等,这是啥?
因为我看到一起被下载的还有许多名为类似xxx家教xxx.avi.和xxx派遣工xxx.avi.的文件。
x岩x说:咋了,男生都看,你不知道啊?
我说:我知道,但你……这也……太不矜持了吧。
x岩x说:我有softcore的,你要不?
我说:那是啥?
x岩x说:就韩国伦理片,《霜花店》看过吧?
我说:快快快,给姐端上来。说完我就开始翻书包找u盘。
x岩x点开了一个名为“入党申请书”的文件夹,里面又有分门别类许多文件夹,然后他点开一个叫softcore文件夹,从中找了几个开始往我u盘里导。
导的时候,我问他:你为啥给文件夹起名叫“入党申请书”?
他说:我女神有时候问我借电脑,老是得先把片导出去再删除,再借给她,拿回来还要再导进,麻烦。起个这名,她看见肯定不会点开,人家第一波就入党了。
我说:那你得祈祷她没注意你这文件夹大小,你这280g的文件夹只放入党申请书的话,估计能放下从建校第一年一直到两百年后所有学生的申请书了。
x岩x皱起眉头,看了我一眼,眉头又舒展开,说:如果女生都跟你一样的话,那被她发现就是好事,这样说不定会一直问我借电脑。不过你提醒得也很对,我得把太变态的赶紧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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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跟其他师兄师姐和x岩x不一样,很正派,也从来不看论坛、综艺、搞笑视频之类的,每次他有空上网,我坐旁边扫一眼他的屏幕,一般都是三大战役,渡江作战,百团大战之类的。
有次我看师兄在看林彪生平(纸质书),我就问他:师兄,林彪啥命你不知道啊?好不容易有点闲,你咋不看点轻松愉快的呢?你看你压力大的,头顶那一小片头发都白了。
师兄通常会抓住每一个机会痛斥实习生,这次也不例外。他说:我压力是大,但不是来自林彪,都是来自你们这些实习生。你们如果真理解我,就乖一点,少给我找麻烦,我压力一小,头发说不定能黑回去。
x岩x开始大笑,说:师兄,不好意思啊,我妈皮肤科的,你这黑不回去,也不是压力造成的,我猜得没错的话,这底下头皮也是白的吧?
然后我就过去检查,果然头皮好像也是白的。
也许是墙倒众人推吧,这时候一个师姐发话了,说:不用检查,他来实验室第一天那撮头发就是白的,你们来之前他已经用这个感化了两届实习生了。
后来我们两个实习生就类似于暂时进了师兄黑名单,两天没跟我们一起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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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暖气开了,实验室空气干的受不了。有次我一只手正在搅拌溶解缓冲液,另一只手偷偷去抠鼻屎,鼻屎因为风干了粘性不足,刚抠出来就掉进了烧杯里。我赶紧又拿一根玻棒,配成一副筷子去夹。
悲惨的是,旁边的x岩x很快发现了我的奇怪举动,饶有兴致地过来问咋回事。
我说:鼻屎掉进去了。
x岩x轻蔑一笑,意思是,菜鸟,看老子的。
然后他带上手套,猛然把手伸到瓶底,把鼻屎捏了出来。整套动作潇洒迅速,一气呵成。也正是因为这个,也因为手大,缓冲液一下溢出来好多。
当时我就怒了:我靠!漫出来了啊!!x岩x你个煞笔!!少了30毫升!!(我轻易不会爆粗。)
x岩x又是轻蔑一笑,意思还是,菜鸟,看老子的。
然后他伸手拿来一个蒸馏水瓶,咕咕嘟嘟开始往烧杯里灌,动作还是那么自信潇洒。我根本来不及阻止,就那么眼睁睁看着30毫升蒸馏水被加了进去。
嘣一下我火就着了,开始吼:我xxx!!!本来只是少了点,这下浓度也冲淡了啊!彻底不能用了啊!!x岩x!!你特么给老娘重新配!
x岩x又是轻蔑一笑,说:听哥的,缓冲液不用当回事,你再去调一下ph,调好一样用。
结果做出来的条带像屎一样。
师兄叫我们找问题。我们当然知道问题在哪里,重新配液做了一回,然后x岩x拍马屁说,师兄你又给我上了一课,看来配缓冲液也不能马虎大意啊。
我说:是老娘的鼻屎给你上了一课。
师兄问咋回事,x岩x就把鼻屎的事说了。
师兄狂骂x岩x,刚完x岩x又刚我,说:还不如不捞,鼻屎又不溶,以后戴口罩,再敢掉进去,捞出来你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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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对我们总是很杠、刚,不过也爱跟自己刚,成天就像个苍蝇一样,用竞走一样的速度在实验室到处撞。虽然头发不是因为压力变白的,但看得出他压力确实大,每天口头禅就是“要疯了”,而且连说好几遍。不过他身上有种一般人没有的魔力,文笔优秀如我,也无法准确描摹,这种魔力就是,他再怎么刚,在我们眼里都是一种可爱,萌。可他自己不但不觉得自己萌,反而觉得自己很严肃,很有派头,这又是一个萌点。
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他真的在百度精神病医院。我吓了一跳,问他:师兄,你查这干啥呀,你不会真疯了吧。
师兄说:我弟要来看病。
看我松了口气,师兄怕我放心,又说,一般精神病都有家族性,我目前还算正常,不知道以后怎样,你们还是掂量着点。
当时我就要泪目了,一直以为自己在实验室的经历是轻喜剧,那个瞬间感觉其实是经历了一场笑中有泪的悲喜剧。师兄那种直脑筋,忽然出现的躁郁,跟俏皮话无关的幽默,跟卖萌无关的萌,可爱,天真,奇葩,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跟一般人截然不同气质,一下有了答案。“要疯了”不是夸张的口头禅,而是真心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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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也因此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在我后来写小说时,便决定把他的神经质特质和我爱的表妹揉在一起,形成女主的性格。
写到这里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本篇大量笔墨都在x岩x身上,按说我应该多写一下师兄,但其实脑子里并没有很多有关师兄的记忆深刻的片段,记住的只是那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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