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几天天气放晴,道路上的积雪都被润林安的居民们铲掉,他一大早就打着哈欠拉开拉门,对着瀞灵廷的方向伸了个懒腰,扣在脑后的手肘还没放下,就那样抱着手肘望着瀞灵廷的外围建筑愣愣出神。
那天,他就站在此处目送天莺的身影消失在风雪中。
“我会再来看你的。”
她走之前那样说着。
“嘁,”日番谷回想着那天天莺走前的笑脸,手不自觉地摸着脖颈上挂着的吊坠,闷闷地转身:“来不来都随便。”
猛地被一个人影从身后扑住,温热的手心捂着他的双眼,淡淡香气沁入心脾。雏森的声音带着上扬的调子在他耳边响起:“小狮郎~猜猜我是谁?”
“桃,你很无聊诶。”
他的青梅竹马雏森桃,自从进入真央灵术院后就渐渐长得比他高了,不再是小时候那个尿床后眼睛红红的趴在奶奶怀里的无措孩子,他现在很少再称呼她的外号‘尿床桃’。日番谷拉下对方的手,扔去一个嫌弃的眼神:“今天你不是要早点回真央吗?”
“马上就回去呀。”
雏森得意地举着屈起成拳的手,略微松开,从手中滑出一个吊坠,亮片在阳光下泛着银光。日番谷摸摸脖颈,发现脖子上挂着的坠子没了。
雏森:“嘿嘿~”
日番谷:“还给我!”
“不嘛,小狮郎,你告诉我这是不是那个死神姐姐送你的,你常常摸它都摸出汗来啦。”
“这跟你无关吧,是我的东西!”
“别这样嘛,都不告诉我你们那天去哪玩儿了,小气的小狮郎~”她手臂后撤,后退几步,仗着身高优势高高举起吊坠。早在他一大早看着瀞灵廷发呆时她就想逗弄一下自己的竹马。过生日那天她特意请假回家陪他,他却跟死神姐姐玩到第二天才回,让被冷落的自己有点不开心呢。
可出乎意料地,雏森只觉日番谷蹬上墙壁,利用推力一瞬间高度超过自己,抢回坠子塞入怀中。她还愣愣地举着手,看竹马看着自己一脸警惕。
雏森:“诶?刚才那是……”不算很快,但的确是功夫在身。
“死神姐姐给你开小灶了吗!”
日番谷记得弓亲跟他说‘死神法术外传是重罪’,不由得皱了皱眉,否认:“没有。”
可面前的是谁,是跟他相处时间最长的青梅。从被奶奶收养后就跟他在一起,清楚他的小习惯,知道他哪种皱眉才是真的生气,能猜出他心口不一的话里真正的意思,不是天莺那种从观察人类表情中磨练出的冷漠技巧,而是来自真正的共同生活的岁月积累。
“她果·然·是教你了呀,”雏森点点自己的嘴巴,露出凝神思考的神色,瞥见日番谷一副强行按捺住焦急的样子,于是灿烂地笑起来:“放心啦,我不会说出去的,如果小狮郎能来真央灵术院的话……”
“喂,你也适可而止了吧,别再叫我‘小狮郎’。”
“想要我改口就来真央灵术院当死神呀~”
少年沉默半晌,他曲腿坐在门口的走廊下,侧脸对着雏森,却垂眸看着走廊木条的纹路,别扭半天才问出口:“……真央灵术院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为什么桃你要当死神?”
诶?
诶诶诶!?
犯、犯规呀!以前小狮郎都是一口拒绝的,都不会给自己任何考虑的余地的,就算他的哥哥和死神姐姐都在瀞灵廷,他也从未萌发过离开这里去廷内找他们的想法。今天是怎么了,搞突然袭击,吓得她都不知道如何反应啦。
“哼,当我没问过。”
迟迟得不到答案,还被青梅当怪物一样看,日番谷侧过身去。雏森急急拉过他的手臂,跟他一起坐在屋檐下:“别别别,小狮郎,你别生气,我说就是了。”
“因为我有灵力呀,有灵力的整去当死神是最正确的路啊。”
哼,这个答案不算是答案。
“不过现在呢,”少女捧着嫣红的双颊,摆动着双腿拖长了调子:“我的目标是成为一个厉害的死神,成为蓝染队长的部下帮蓝染队长分忧。”
“蓝染队长蓝染队长的,还真是幼稚的梦想呢。”
被竹马这样不客气地评价的雏森跳起来,对他做了个鬼脸:“不要你管!我一定会成为蓝染队长的部下的!”
少女跑远,又转身对日番谷喊:“对了,我要准备这个学期测验积攒学分,放假就不回来啦。”
日番谷悠闲地对着青梅边挥手告别边跑远的背影喊:“不回来才好呢!”
特意拉好的纸们被拉开,房间里没有点灯,奶奶披着冬衣,苍老的脸上更添加了几缕褶皱,如同干巴巴的老腌菜。她佝偻着背,静静地跪坐在日番谷身后。
“既然身体不好就不要起来了,家里的事我会做好的。”
“冬狮郎酱明明很寂寞,为什么不跟小桃去做死神呢?死神小姐和你哥哥都在瀞灵廷,冬狮郎酱跟他们在一起也一定会比现在幸福得多吧。”
“哼,从不主动来看我的哥哥,我才不会去瀞灵廷找他呢。”
奶奶眼见着消瘦下去,连医生和看过她的天莺都束手无策。他能感觉到,雏森的灵力日渐增强,只有他没有任何改变,除却更频繁地做梦,梦见那条冰龙。
*
他又做梦了。但不再是那个冰原。梦里他站在和式拉门的外侧,身体悬浮于空中,与那天边弯月如此接近。
梦里的云格外惨淡。
黑色凤尾蝶争相从纸门内侧飞出,紧随其后的是携带斩魄刀的男男女女,穿着和雏森在真央时相似的打扮,雏森以那件衣服为荣,向他念叨过很多次,这是真央的院生制服。她告诉过他,男生是蓝色的,女生是红色的,胸前绣着几道杠就是几回生。这是六回生,很快就要成为死神的一帮人。
“只是模拟实战而已吧,今年来来回回做过许多遍了,看在大家快要毕业的份上,放点友情水嘛。”
“不行。我费神把你和一角弓亲他们分开,就是不想让你偷懒赚得分数,对其他人不公平。”
“死板的家伙,话说回来瀞灵廷的预备死神不是很忙的吗,为什么你这个隔天就要去六番队报到的人会有这个闲工夫来实习啊。”
“闲时间是可以挤出来的。有你这样争着当吊车尾的朋友,我怕日后万一跟你搭档任务会死很快。”
“哼,不会有这个万一的,我只想当个闲散死神,跟你这个往前线冲的死脑筋不一样。”
那人叹气:“真是让人不省心。”
“你看着吧,你那宝贝弟弟肯定不比我省心多少。”
“不会,他很乖,我有这个感觉。”
他四处寻找这声音的源头,可声音在空间内发出回音,很难辨别发声的方向。日番谷终于在队伍的最末端发现那两个说话的人,是一对院生打扮的少年男女,女孩与现在的天莺相比气质里多了几分轻率,不变的还是那股懒散劲,而男孩一头白发,幽深的碧眸如深潭,潭水森凉,淹没着几分忧郁。他们站得很近,脚下聚集着灵子,这个站位看似随意,但天莺一旦萌生退意,这少年可以立马把她逮回来。
是随时可以发动攻势的站位。
这少年是狮谷原纯。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狮谷原纯,怪不得天莺不用任何佐证就说他是这个人的弟弟,因为他们实在长得太像,像得任何人只要见到他们就能肯定他们是兄弟。
这不是他的梦么?可是他从未见过狮谷原纯,也从未见过准死神们实习的工具。
远处有真正的死神站在灯塔上瞭望,灯光四射,将这个地方切出无数阴影,带队的死神高喊:“结界已经准备好了哦,各组可以开始准备实习了!”
志波天莺和狮谷原纯没有抽中一个小队,他们分开时相互凝望彼此,狮谷原纯站住脚步,仿佛知道天莺有话要说般地回头凝望她,而志波天莺因为对方站住脚步等待这一动,不得已将绕在口边迟迟不说的话说出来。
会是告白吗?连他自己都在屏息等待。
只见天莺抓抓头,问:“那个事……”
“放心,我有点眉目,那个人就藏身瀞灵廷。六番队主管廷内治安,又是尸魂界第一大贵族管理,只要席位上升总有办法可以弄到我们想要的资料。一定,能为他们讨回公道。”
狮谷原纯一笑,碧眸泛出湛湛柔意,“天莺,梦想和性命我都不会轻易失去。”
可是,他们遭遇了一场很严重的虚袭。'意外'所带来的冲击永远比计划大。梦里的景象变得很零碎,原本实习用的虚被凭空出现的大型虚所吞噬,原本是死神用于锻炼斩虚能力的结界内变成了个掠食场,鲜血如泼墨般将透明的结界染红,绝望的声音似乎让世界都开始倾斜。
“不行啊!完全与外界切断了联系!”
“这里是现世实习部队,尸魂界!尸魂界请回答!请救救我们!”
“为什么结界里会有这种虚啊!跟预先安排的实习内容不一样啊!”
“救、救救我———”
四周的结界都没有被打破的迹象,坚固的结界反而阻碍了实力欠缺的院生们逃走。在结界里,于灵压膨胀的大型虚相比,他们除了被掠杀之外根本没有任何其他选项。
这不是他的梦!这绝对绝对不是他的梦境。
战场上一片混乱,志波天莺当机立断决定寻找原纯,日番谷一路跟随,数次要帮她躲开危机数次穿过她或虚的身体,眼睁睁地看着连解放斩魄刀都做不到的她多次差点死于虚爪,又通通于危急关头死里逃生。她喘着粗气,狠狠地砸了下自己胸口,在房顶疾驰时往后看了一眼:“是有数字的虚。”
一直跟在她身后的日番谷回首,的确,每个变异的大家伙身上总有一处烫着伤痕般的数字。
它们到底是哪里钻出来的?天莺现在还活着,证明她是安然无恙地度过这次危机了吧。
劲风袭来,日番谷没想到那种会无差别厮杀的大个头会有那种灵敏度,他本能地抬起手肘护住头部尽可能抵消迎面拍来的长有倒钩的虚爪带来的冲击,却没想整个身体穿过去,落在房顶打了个滚。
对,这是在梦中,他不会受伤害。
可是天莺!!?
他回头,虚爪已经抓烂了房顶一角,它以自身重力压制,将一栋楼由上至下抓出一条几米深的痕迹。
它抬起了爪子:“死了吗,死神?”
废墟中只有一把断成数段的斩魄刀,如亮片般反射着凄冷的月光。日番谷抚摸脖颈上挂着的东西,他能肯定自己戴的是那把刀的一部分。
“咦,死神,哪儿去了?”
“解除解放,蛟流罗。”
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百米开外凭空出现两个人。狮谷原纯将重伤的天莺轻轻放在地上,他的脸上身上也全是血污,他退后几步,可天莺却抬手死死抓住他的衣角。
他的衣服后背被虚爪抓烂,背上赫然刻印着跟那些大虚一样疤痕般的数字。
是数字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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