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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宇在醉晴楼睡着了。是小翠唤醒了他:“老爷,您这是存心想要自己病呀!”
她一叠声的说要找守夜的仆人来训斥:“肯定是这些人偷懒,让老爷在这儿稀里糊涂的睡了这么久。”
杜宇摇头说“算了”,那些下人想是看到楼内没有灯火,以为无人,所以才未进来查看。
小翠跺脚:“老爷,您纵得他们都无法无天了!”
杜宇笑:“最无法无天的那个好像是你——天亮之后,让人来把这里收拾收拾。”
他不想朱砂再上来的时候见到一地狼藉——这里是她最后的希望,是她自己留给自己的希望!
低头看到自己手中攥着的书册和信件——这些要不要放回去,让朱砂找到呢?
不行!他心底一个声音,如果朱砂看到那篇关于宇文迟的记载,她会怎么想?或许那只是什么人对身为乱党的宇文迟的污蔑之词。可是,不能让朱砂看到。
无论如何,不能让朱砂看到!他心中确定。于是,愈加攥紧了那名册与书信,重新用布包好,揣入怀中。
“老爷,如果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别揣怀里啦!”
小翠在一边提醒,“重要的东西,拿回房去锁起来——这样乱揣,一会儿又该找不着了!要是让人拿去洗了,更加麻烦!”
杜宇一怔,苦笑:这丫鬟见我迷迷糊糊,只道是我记性不好。岂知我是变成了傀儡?唉,几时才能再见到那个穆雪松,解开仙人拉纤?几时才能想起从前的一切?
“你有两个选择……选择消失,或者继续痛苦……”
他忽然想起虚幻中时常听到的那个声音,继而感到莫名的恐惧:这些线索,他苦苦追寻。而越是追寻,就越是混乱——千头万绪,若是最终真能够指明一个真相,那个真相会不会其实是一个痛苦不堪的业冤?若非如此,当初为何会有人让他在“痛苦”和“消失”之间选择?而他又为何会选择消失?
不由打了个冷战。
“老爷,您还发什么愣?”
小翠道,“您冻得脸都青了!快回房去吧!”
便不容分说,拖着他走出醉晴楼。
由于约定了卯时入宫面圣,杜宇没有时间休息,只在暖炉旁喝了一碗姜汤,便准备出门。
小翠伺候他更衣,又将那装着书册和信件的布包锁在一个匣子里,然后把钥匙挂在杜宇的脖子上:“老爷以后有什么东西要收藏的,都放在这里,便不会忘记了。”
杜宇笑笑,算是领了她的情,起身出去。这忠心耿耿的丫鬟似乎还不放心,见外面飘起了毛毛雨,便撑着伞一直送他到大门口。
那儿有一个银发似雪的老人,不时地朝门里张望。看到杜宇,就眯眼盯着他。
“老爷,那人是谁?”
小翠问。
杜宇又怎么会认识。因叫小翠:“你去问问他有什么事。我要进宫,不能耽搁。”
小翠应了,跨出大门,和那老人说了几句,回来时,杜宇已经上了轿。小翠就扒着轿窗汇报道:“老爷,他说他是闽州万泉县的私塾的先生,姓孟,是大人您的启蒙老师。”
“闽州?”
杜宇喃喃,自己在梦中岂不正是见过闽州的私塾吗?还在那里听瑞王爷叫了一声“小鬼”!
“快请他过来!”
他吩咐小翠。
孟夫子被带到了近前。他腰身佝偻,面如核桃。杜宇全然陌生——当然,梦境里的那一位先生,他早也已经记不得了。
“先生是在下的蒙师?”
他问。
“老朽不敢冒认。”
孟夫子颤巍巍的,“老朽当日在万泉县开馆课徒,子弟甚多,当中有一位天资聪颖,又刻苦勤奋,他的名字也叫杜宇。别的孩子贪玩懒惰,他却从来不和他们胡闹。老朽那时就看出,这孩子将来必成大器。”
杜宇皱着眉头。
“我们老爷官居一品,朝堂可不必躬身,禁苑还能骑马,当然已经成了大器。”
小翠道,“你忽然跑来说这样一番话,是什么居心?是想打秋风么?冒认人家远房亲戚的,我见得多了。冒认人家老师的,还头一回遇上呢!”
“小翠!”
杜宇让丫鬟不得无礼。
孟夫子掸了掸衣衫,仿佛是想表示自己的清高:“老朽虽然只是一个穷乡僻壤的教书匠,但是也不至于孤陋寡闻到连杜大人的名号亦未听说过。若是有心攀附,何必到今日才上门?老朽其实长久以来,只不过觉得杜大人与我那学生同名同姓,素来未想过来求证是否是同一人。直到太子殿下使人找到老朽——”
太子?杜宇一愣:这居心叵测的家伙。
而灵恩太子不知何时也转了出来,似笑非笑,立在孟夫子的身侧:“杜大人,怎么了?有道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饱读圣贤之书,难道要不认自己的蒙师吗?”
杜宇盯着他,甚至忘了自己应该下轿行礼——太子这样憎恨他,几次三番和他对,仅仅是为了太子妃吗?
“杜大人,我可真没想到,你上报给吏部的籍贯,竟然是真的。”
灵恩笑,凑到杜宇的跟前低声道,“我本以为,像你这样一个见不得人的内鬼,从名字到经历全都是假的,我还担心按照吏部的记录去查,可能会一无所获。没想到,你倒是来了一招‘灯下黑’——唉,不过还是被我查了出来——你说,这算不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呢?”
“殿下,你有话不妨直说。”
杜宇道,“下官应召入宫面圣,没有时间和殿下打哑谜。”
“你要入宫?”
灵恩道,“那太好了。本太子也正要入宫——把你的事情禀告父王!来,咱们正好同路!”
感觉像是被灵恩押进了皇宫一般。杜宇立身御书房,浑身不自在。而灵恩所陈述的事,听在他的耳中,更加匪夷所思——
灵恩说,杜宇乃是黄全旧日同僚杜敏言的儿子。杜敏言当年随六皇子征苗疆兵败被俘,便贪生怕死投降敌方。起初众人并不知情,以为他战死。其妻便带着杜宇回到闽州万泉县娘家。孤儿寡妇,生活清苦。后,黄全多方寻访,才找到这对母子。但当时杜夫人已经沉疴难医。偏偏彼时,杜敏言潜回中原来,企图帮苗人盗取机密。事败后被处以极刑。杜宇便成了孤儿。黄全爱惜故人之子,将其收为义子,带在军中,亲自传授武功,又聘鸿儒讲习经史子集。德庆三年,杜宇考中进士,从此开始出入朝堂。但是,他隐瞒了罪臣之后的身份,也从来没有对人说过自己和黄全的关系。
崇化帝在御案后抬起头来,面色甚为阴沉。他盯着灵恩:“你说完了?你从哪里听来这么离奇的故事?”
“这不是故事。”
灵恩道,“儿臣所言,句句属实。儿臣已经使人在万泉县查访过杜夫人的娘家,虽然已经都过世了,但所喜,同族的还有些人记得他们。他们说,当时杜夫人替人缝补,供儿子读书。所以儿臣就找到了万泉县的一间私塾。那里的塾师孟夫子,清楚地记得杜宇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并且他也记得,当年黄全曾经到私塾里去寻找他的‘故人之子’,后来就把杜宇带走了。儿臣怕孟夫子认错,特地请了他到京城来,看他认不认得出黄全。他果然认得出。只不过,今天一早他见到杜大人的时候,杜大人却不肯认这位蒙师了呢!”
“简直莫名其妙!”
崇化帝斥道,“你非要把杜爱卿和黄全扯在一起做什么?”
“黄全对父王有异心!”
灵恩道,“黄全他是先帝那一边的人,父王不会不知道。过去他就处处和父王对。杜宇呢——他表面上是父王的人,表面上和黄全面和心不和,表面上抢走黄全的兵权。但实际呢?实际他和黄全是一伙儿的!最近,他还和黄全在胭脂园见面,又去过黄全家里——杜宇就是父王身边的内鬼!他还和宇文迟颇有私交——父王难道一点儿都不知道吗?”
“够了!”
崇化帝拍案,“朕不想再听你胡说八道!”
“儿臣没有胡说八道!”
灵恩高声道,“万泉县的孟夫子儿臣也带来了,父王不信可以问他!”
说着,竟不征求崇化帝的允许,径自出去将那老迈的塾师拉了进来:“你说——你说黄全当年是怎样去你那里寻访故人之子的?”
“草……草民……”孟夫子瑟瑟发抖,连跪都跪不住。
“你这不肖子!”
崇化帝斥道,“自己心胸狭窄愚钝不堪,要兴风浪,何苦连累他人?你——”
他还要继续训斥。可外面忽然火急火燎跑进一个小太监来:“启禀万岁,安平伯求见。”
“黄全?”
灵恩大笑,“好哇,他自己送上门来了——正好对峙!”
“他有什么事?”
崇化帝显然不想让黄全加入进来,令眼前的闹剧愈演愈烈。
“说是有关西疆蛮族的重要军情。”
那小太监回答。
崇化帝的面色变了:“快宣!”
话音未落,黄全已经大步闯进御书房来,直挺挺地一跪,道:“皇上,臣接到探子急报,西疆蛮族有异动,或许进犯中原。”
“咦?那可真是奇怪了!”
灵恩冷笑,“安平伯你不是已经卸下了军职,怎么还会接到探子回报?探子不是应该向杜大人报告才对吗?”
黄全不理他,只向崇化帝道:“万岁,臣以为,应该火速出兵,迎头痛击,让蛮人断了念想。”
崇化帝紧锁眉头:“蛮人觊觎中原,已有百年。不过,过往他们来犯,往往不是夏季,便是冬季。夏季他们水草丰美,粮食充足,因而敢于长途征战。冬季西北苦寒,我国士兵病者甚众,蛮人就乘机扰乱,劫掠财物。但春季来犯,以往却从来没见到过——这时西北水草枯乏,我军却兵精粮足,蛮人怎么会挑选春季来以卵击石?”
“臣也不大明白。”
黄全道,“但这消息却千真万确。蛮族可汗已经召集各个部落的兵马,正在向我国西北边境移动。”
崇化帝以手指轻轻地敲击着御案。
每当他难以决断或产生怀疑的时候就会如此。杜宇的心中有这样的印象。并且,他还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每次见到这个动,自己就会想要竭尽所能去解决难题。
“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小鬼。”
他记得某一个夜晚,那时崇化帝还是瑞王爷。手指敲击着花窗的边缘,背对着他,但从语气就可以知道他面色阴沉。“我们一直在等时机成熟,可是到底那个完美的机会是什么样子,大概只有老天知道——我们好像是在等月亮最圆的那一刻,总想着下一刻也许比此刻更圆。但是再等下去,也许月亮就要缺了。”
这佛偈一般的话语让人无法说破。可是,里面的意思,杜宇却能够领会。他一年年的煎熬,只为等待那一刻。那一刻终于要来了。
“王爷,要我陪您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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