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宇坐卧不安。
是他疯了,还是他周围的世界疯了?
太子妃刺杀皇上。
他,杜宇,是太子妃的旧情人。
朱砂,他的妻子,在家中翻箱倒柜要找什么名册。
乱党宇文迟,人人都在找他,但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
千头万绪。似乎有许多的线索,但似乎每一条线索都是断的。
他要怎样解开这个谜团?
小翠给他端上茶来,异香扑鼻。
“这是什么?”
他问。
“这不就是老爷昨天带回来的茶么?”
小翠道,“说是太子妃赐的——咦,这该不会就是老爷以前常常念叨的‘撷芳茶’吧?啧啧,原来是太子妃赐的,一定是贡品了。难怪奴婢们跑遍了京城的大小茶庄也买不到。”
“我以前常常念叨?”
杜宇惊讶。
“是呀!”
小翠道,“虽然没向奴婢念叨过,不过,从前在上房里伺候的那些人可都知道老爷的喜好呢!”
“是么?”
杜宇道,“他们都跟你说了什么?”
“那可多了!”
小翠道,“除了撷芳茶,还有南方的点心,其中闽州云吞老爷最是喜欢,先帝还常常叫御厨做了赏赐给老爷呢。老爷还喜欢散步,以前常常一个人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说是这样考虑问题才想得明白。如果在园子里走不过瘾,有时还要出去走走。据说京城的佛寺古刹老爷都走遍了。可能是这样,才把国家大事考虑得特别周详,无论是先帝还是今上,都这样倚重老爷。”
佛寺古刹。杜宇想,莫非我以前真的常常假借散步为名,去那个误缘庵和太子妃幽会?因问:“以前谁伺候我的?叫他来,我有些话想问。”
“啊?一时半会儿上哪儿去找呀?”
小翠道,“那些老仆人都回乡去了呀。老爷忘了吗?自从皇上给您和夫人赐婚,老爷就陆陆续续把府里上上下下的仆人都换了呢。说是嫌他们没伺候过女主人,怕他们怠慢了夫人。”
“都换了?”
杜宇怔怔: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吗?我想刺杀皇上?不!我分明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他们刺杀皇上的时候,我自己都差点儿没了命!我又怎么可能与他们是同伙?是太子妃误会了吧?
蓦地,想起七瓣梅花来——太子妃说,那一伙刺客有七瓣梅花标志,她因此认定是杜宇的同道。这或许是一个线索!因问小翠:“你……有没有在家里见到过七瓣梅花?”
“七瓣梅花?”
小翠瞪着他,又歪着脑袋想了想,“啊,是不是这个?”
她跑到衣橱边,翻出一幅手帕来,递给杜宇。只见角落里绣着一朵鲜红的梅花,正有七个花瓣。
他竟然真的有这样的东西!捧着帕子的手不禁微微颤抖。
“老爷,您怎么了?”
小翠问。
“还……还有别的吗?”
杜宇指着那梅花,“我还有什么别的东西上面也有这个图案?”
“有,还有几条手帕上也有。我记得老爷有个图章上面也刻了七瓣梅花。”
小翠道,“单瓣梅花五瓣的最多,六瓣的已经很少见,七瓣的肯定几万朵中间才有一朵,一定很珍奇——老爷,您是不是见过真正的七瓣梅花呀?”
杜宇不回答她,只是命令:“统统给我找出来!”
小翠未见他这么严肃,吓得不敢多言。前前后后地忙碌,好一会儿,才将一大堆有七瓣梅图案的物件都摆在了他的面前。有手帕,有汗巾,有笔,有诗筒,有信笺,有图章甚至还有几粒围棋子也刻着七瓣梅花。
杜宇浑身发抖:这是怎么一回事?是什么人有一个惊天的大阴谋,还把他牵扯在其中?
他要想起来!关于过去,他没有丝毫的印象。只有一点他现在可以确定:这些以七瓣梅花为标志的人意图谋害当今圣上!而他,不能容许此事发生!
扯下桌围来,将那些物件统统包上,跨步出门。
“老爷——老爷,你到哪里去啊?”
小翠追上来问。
“去见刺客!”
他道。
他匆匆来到刑部,要求提审御花园里图谋不轨的天竺戏班。
当值的小吏一脸为难:“杜大人要见他们是无妨。不过,只怕审问不出什么来——太子殿下已经大刑伺候,那些人却只会用天竺话乱嚷嚷。从昨天拷问到今天,半个字也没问出来。那些刺客都已经只剩半条人命了。”
杜宇仍坚持要见。
小吏只得照办。下去准备了一会儿,将人犯都提到了审讯室里,才请杜宇过去。
一开门,已经闻到浓重的血腥味,还有腐臭味。借着灯光一看,那些天竺戏子哪儿还像是人?全身上下没有一块皮肉是完整的,脸孔更加是血淋淋的一团,五官都分不清楚。他们也不再用天竺话叽里呱啦地为自己分辨了——因为连□□的力气都没有。
杜宇几乎呕。
“你们……见过这个吗?”
他取出绣着七瓣梅花的手帕,“见过这个图案吗?”
地上蜷缩着的那几个人,头也不抬。
“大人……”刑部的小吏低声道,“他们都瞎了——太子殿下挖了他们的眼睛。”
如此残忍!杜宇打了个寒噤。“你们见过七瓣梅花吗?”
他又问,“是谁指使你们来的?他是不是有七瓣梅花做信物?”
人犯不回答,只有微弱的呼吸声。小吏凑上前来:“杜大人,您确定是和七瓣梅花有关吗?”
“怎么?”
杜宇问,“你也知道七瓣梅花?”
“当然知道——那是乱党的标志呀!”
小吏回答,“杜大人不常关心刑部的事,可能不知道。咱们这里成日抓乱党,有谁不知道七瓣梅花是乱党的标志?他们用这个做信物来传递消息——杜大人,您这么多七瓣梅花的玩意儿,是从哪里来的?”
“是……”杜宇总不能说是从自己家里来的吧?愣了愣,回避了这个问题,转而问道:“我听说太子殿下带领你们抓了不少乱党,都是有七瓣梅花标志的吗?”
“这个……有的有,有的没有。”
小吏回答,“只要是大逆不道,图谋造反的,现在通称为乱党。最初仅仅是指宇文迟那一伙,那可都是有七瓣梅花标志的。”
“有名册没有?”
杜宇问,“拿来我看。”
小吏不敢怠慢。请示过了,将那几个天竺人还押牢房,自己又去拿了名册来给杜宇。
杜宇一页一页翻过去,没有见到什么可以勾起回忆的东西。直翻到过半,才忽然有四个字映入他的眼帘“孤鹤山庄”。
杜大人难道师从孤鹤山庄?
黄全的话忽然回响在他的耳边。
他急忙看下文,记载说:“孤鹤山庄系罪魁宇文迟之师门,掌门穆雪松等一干人与宇文迟串谋造反。贼人虽矢口否认,但证据确凿,兹定以谋逆之罪。”
杜宇心中不由一惊:孤鹤山庄竟是宇文迟的师门?难道他杜宇和宇文迟是同门么?
搜尽记忆的每一个角落——他的同门——同门——脑海中闪烁过一些影子,是少年们,有的在对打,有的在和木桩过招。还有一个中年男子,手持一把亮晃晃的长剑。雪白的光辉如闪电照亮他的梦境。“这叫‘晴空一鹤’……这叫‘碧宵诗情’……”那男人一边舞剑一边说道。依稀他自己就跟着这个男人,一招一式地模仿。
那是他的师父!
在回忆中睁大眼睛,想要看清师父的模样。只是那男人动极快,闪转腾挪,袍袖翩飞,根本看不清他的面目!
“孤鹤山庄的人……”他问那小吏,“如今在哪里?”
“掌门穆雪松判斩监候,就在刑部大牢。”
小吏回答,“其余门人流徙三千里,如今已经到了极北苦寒之地。”
“带穆雪松来见我。”
杜宇命令。
“这……”小吏面有难色,“只怕不行。”
“为什么?”
杜宇问。
“大人随下官去看看就知道了。”
因引着杜宇出了审讯室,来到阴暗的地牢。
在那牢房的尽头,有一间三面砌着石板的囚牢,墙上钉着铁链,铁链的那一头拴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不,其实不是拴,而是穿透了琵琶骨,将他穿在铁链上。
“这乱党的武功高强。”
刑部的小吏解释,“所以下官等只能这样困住他。他的脾气也很坏,杜大人可要小心!”
杜宇点点头,向囚笼靠近了些,想看清犯人穆雪松的脸。只是,牢房里太过黑暗,而且穆雪松头发蓬乱,遮住了面孔。
“穆……穆大侠……”他试着唤了一声。
穆雪松纹丝不动。杜宇疑心他睡着了,待要再唤,穆雪松却“嚯”地抬起头来,目光如箭,从覆面的乱发后射出:“梁飞云人呢?让梁飞云来见我!”
未料他的声音如此大,震得人鼓膜痛。杜宇惊得退了两步,险些踩到身后的刑部小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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