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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
距离那场大战已经过去了几年之久，而那曾今震惊大荒的女魔头冷喻也渐渐淡出人们的口中，大荒之中，几乎再无人谈到当初那惊天动地的一战。
莫非云带着双目失明的雾华，安居在一风景秀美，宁静安乐的村林中，云游济世，过着闲云野鹤般的生活。
雾华曾笑言，这才是最适合师兄的生活。
而莫非云又是好笑又是无奈的摸摸她的头。
“师兄，真好，”雾华淡笑着，用那双空洞的眼睛“看”着莫非云，“师兄终于可以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而我也可以继续陪着师兄……”
“这样真好。”
对此，莫非云总是低声骂她一句“傻丫头。”
而此刻的雾华看不见，莫非云望着她的眼中，蕴藏着的另一种感情。
***
时间又过了许久，
这天，莫非云从镇上归来，还带回了一个小家伙。
“师兄，你回来了。”
竹屋门口，雾华一白色儒裙，静静的等着莫非云归来，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冲门口方向露出一个笑容，然后，笑容忽的一僵，似是感觉到了什么，雾华有些迟疑的问：“有……客人？”
小小的玑子看看一身白裙，风华难掩的雾华，再看看身旁同样一身白衣，风骨凛然的莫非云，歪着头问：“喂，这是你娘子么？”
“……”
被玑子惊天地泣鬼神的发言给惊呆了的莫非云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噗，”雾华先是一愣，然后噗哧一笑，冲着小玑子的方向问到：“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在询问别人名字的时候不该是先报上自己的名字吗？”
小小的玑子学着大人的姿态负手而立，用那稚嫩的童音反问。
“噗哧——”雾华被这人小鬼大的发言给逗笑了，寻着小玑子出声的方向摸索着放到他的头上揉了揉，“我叫雾华，你呢？”
小玑子看到雾华摸索着的动，再看看雾华那双空洞而没有神采的眼睛，本来想要打掉她的手的动顿了顿，然后任凭她在他的头上一顿□□。
“我叫玑子。”
“真是个好听的名字，”雾华温柔的笑着，“儿，欢迎你。”
“谁要你乱叫别人的名字啦！”
小玑子被这语气真诚的赞美给闹了个脸红，傲娇的说道。
雾华依旧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
而一旁，早已回过神来的莫非云含笑看着眼前这温馨的一幕，没有去打扰。
***
是夜。
雾华安静的坐在一旁听着莫非云和小玑子的交谈，没有出声打扰。
从两人的口中得知，玑子是莫非云去镇上的时候，在一家死宅中遇见的，在遇见玑子之前，他从没有想过，一个孩子会就这么守着一座死宅独自过了三年，渴了自己在家中井里打水，饿了去集市上买些吃的，就这样一日渡一日的活了下来。
从莫非云的话中，雾华已听出来，他会把这个孩子带回来的原因，是因为他遇见他的时候，在他身后居然看到了邪影。
她听着莫非云对着小玑子没有任何隐瞒的全盘托出他发现的，他的家人的死因，以及邪影的秘密。
莫非云说，小玑子那夜见到的是他的另一个自我，这个自我充满了浊气，所以被神灵封印在异世界里。他体质天生通灵，在生死关头，能与异世界的自我相通，而那个黑影子在最后霎那，汲取了全宅的所有魂魄，以换取玑子的重生。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他，我就死了。”
小玑子轻轻叹了口气，不符合年龄的冷静让雾华心念一动。
“从另外一个意义上来说，如果不是他，你家人还在幸福美满的活着。”
莫非云补充道，然后，他偷偷看了看这个孩子的眼睛。
还是那么平静而清澈，没有任何的悲愁和自责。
“真是个有趣的孩子，从不否认自己存在的意义。”
莫非云突然淡淡笑了，“说实话，我真羡慕你的自信。”
“我说过我要跟随你，向你学习获取力量的方法，”小玑子看了莫非云一会儿，突然说道，“请收我为徒！”
莫非云静静地打量了小玑子良久，才点点头算同意。
“好。”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几乎是在莫非云点头同意的瞬间，小玑子立马跪下对着莫非云行了个礼，算拜师礼。
然后，他就被一双温暖的手温柔的扶起，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人抱在了怀中，小玑子恍惚中，似乎闻到了抱着他这人身上淡淡的清香。
“师兄，”雾华抱着小玑子“看”向莫非云，不赞同的摇摇头，“儿还这么小，师兄也真是胡闹，带着儿熬到半夜还不许人去休息。”
“阿华，”莫非云无奈，他总是拿他的这个师妹没有任何办法，“既然如此，就要劳烦你多多照顾儿了。”
“我知道。”
雾华点点头，抱着小玑子往另一个房间走去，“儿，既然你已拜师兄为师，那我就是你的师叔了，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小玑子出乎意料的乖巧，待在雾华的怀中没有任何反抗，他只是觉得，他并不排斥，反而很喜欢和想要去依赖雾华带给他的这种他从未感受过的温暖。
走到一间干净的屋子，雾华动轻柔地把他放在一个才整理好的，干净的床榻上，对他温柔的说，“睡吧，小儿。”
小玑子并没有闭眼，只是屏气安静地看着雾华在感觉到他的呼吸渐渐平稳，似是已经陷入睡梦中后，起身离去。
在黑暗之中，她仍旧能准确无误的前行。
如果不是他已经问过莫非云雾华的眼睛是不是真的看不见，他几乎就把她当一个正常人看待。
这……就是力量么……
小玑子被睡意所袭击的前一秒，还在如此的想着。
***
时间一晃而过，眨眼间，数年过去了。
玑子悟性很高，跟着莫非云很快的就学会了云麓仙居的各类术法和心诀，也慢慢领悟到了武学的精要。
除了传授武学之外，莫非云很少跟玑子说话。他似乎完全不在意这个渐渐成长的孩子内心的变化，也从不以老师的身份去干预他的思想。
“神灵不是说，邪影有坏处，于是把邪影封印起来了么。我想去寻找他，其实是逆天的事情，你为何不教导我走上正途？”
有一次，玑子自己忍不住，问莫非云。
“因为，连我都不敢肯定，什么是真正的正途。”
莫非云淡淡拂了拂衣袖，“你不过是想找到另一个自我，与他合为一体，成为大荒开始时，真正的人。就我看来，这个欲念，并不过分。”
一开始从莫非云口中听到这类话的时候，玑子先是震惊，然后是不解和不可置信，他觉得，莫非云就是一个正派人物的代表，一个正派人物，他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质疑世俗的话。
他带着这些疑问又去问雾华。
说来也奇怪，玑子除了跟着莫非云学习，练习术法，其余的时间，他会去寻找雾华，和她说说话，提出各种问题。
“师兄他，大概也是一直在怀疑这个世界的，怀疑这些早被人设定好的是非曲直仁义道德是否是真正的真理。”
在听到玑子的疑问后，雾华淡笑着说道，“师兄他，可以成为污浊世界里一片洁白无瑕的羽毛，但他，成不了全天下——即使他有多么的厉害，看得多么的通透，”
“儿，你只需要记住，你的师父莫非云，是这个世间独一无二的一个存在，是让能够看明白他的人，想用生命去守护的存在。”
玑子安静的靠在雾华怀中，细细品味着她的话。
在很久很久以后，当玑子切身体会过，明白雾华所说的这些话的含义后，那个身居高位已是国师的大荒枭雄玑子才突然发现，他竟然，从来没有看透过这位对他有着特殊意义的师叔，她内心达到了怎样的一种境界。
“雾华师叔，你喜欢莫非云师父吗？”
小玑子靠在雾华怀中，看到每每提起莫非云师父，雾华师叔总是多了几分甜度的嘴角，有些好奇的问道。
“儿，”雾华抚摸着他头的手顿了顿，嘴角的弧度没有任何改变，“这世间还有一种感情，超出了情爱，却又无关亲情，因为，天边的浮云，不需要情爱……”
因为他不需要，所以她不会给。
不是不爱，不是不能，是不会给。
这是超越了世俗的情爱的另一种延伸，
她把这所有的感情，都给了他，以一种几近于对信仰的神明的虔诚。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玑子才领会到，他的师叔雾华，当真是一位旷世奇才。
可是这位奇才，一生都只为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她的师兄，他的师父，莫非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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