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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雯的夫婿名唤耿清诚,十六岁上便中了秀才,又长得一表人才,也称得上是少年得意。尤其家中还小有薄产,不愁吃穿。当年的耿清诚可谓是雄心勃勃。奈何,亲娘去得早,后娘是个心机深的。表面上贤惠大度,谁不夸一声贤良。就连耿清诚自己,都对这个继母诚心尊重。因此当继母把自家侄女说给他的时候,耿清诚根本没有一点防备之心。就算对方相貌寻常,他心中有些失望,却还是应下了。哪里想得到对方心地比相貌丑陋上一万倍。在家做姑娘时,就几次三番陷害貌美的庶妹,手里沾了几条人命。当然对她来说,下人的命并不算什么。后来,被那庶妹报复,在她回娘家时设计她与家中一个长相清俊的小厮有染,并被抓了现行。一通攀扯之下,拔出萝卜带出泥,那一堆的脏污事真叫耿清诚开了眼。最打击他的还是她这位妻子昔年为了陷害庶妹曾跳下过荷花池子,不想正赶上她月事前期,导致宫寒不孕。她被逮住的时候,正是她谎称有孕的时候,一下子就漏了底。而后耿清诚知道,自己的亲妹这两年一直缠绵病榻是妻子与继母联手合的结果!耿清诚的震怒可想而知,但其父偏爱继妻,念着继妻生的一对小儿女,非要大事化小,一气之下,耿清诚便休妻带着妹妹离家出走了。之后的生活让耿清诚尝遍了世间百态,幸而辗转之下来到京城,有位心地宽厚的表姨怜惜他们兄妹,收留了他们,而妹妹在长大之后嫁与那位表姨的次子,也算是有了依靠。耿清诚读书耽误几年,接触了更多不同的人生,已经放弃了当初“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的抱负,与表兄弟合伙经商了。因为他有功名,所以很多事情都没有亲自出头,只在后面运筹帷幄,几年过去,也挣下了些家产。
晴雯的这桩婚事,却是在一年多前,杨郁离带着宝、探春等去王子腾那里,顺便带了几个盼着出门的丫头,晴雯就是其中之一。路上的时候,丫头们坐的马车突然坏了,下来换车的时候,恰好被正在不远处的耿清诚看见了,立时惊为天人。起初,他也没动什么心思,毕竟大户人家的小姐不是他能觊觎的。还是后来,他家中的买卖与贾府有了关联,有一次与表兄霍方去宴请荣府管事的时候,恰好晴雯放假与几个丫头在后街买东西,远远地看到,耿清诚立马愣在那里了。
那位管事名叫吴新征,是吴新登的堂弟,见状,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这位姐姐。”
霍方这一阵子就见表弟经常魂不守舍的,询问底下小厮,小厮也说不出什么有什么事,唯一的意外就是那日曾在外面见到几位貌若天仙的小姐。霍方细细问了下,便知对方不是自己这样的人家能肖想的,也只盼着表弟早日想明白了。
如今见这架势,便看向跟着耿清诚的那个小厮,小厮正大张着嘴,见同伴拉了他一下,才回过神来,“这不就是我们前些日子看到过的那群小姐中的一位?”
他没说的是,还是其中最美丽的那位。
霍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见表弟还痴痴望着人家,忙一拱手,“敢问吴兄,这位姑娘……”能在外面跑的,想也知道不是府中的小姐啊。
吴新征道:“这一位可是咱们宝二爷房里打头儿的晴雯姑娘。”
耿清诚听到这话,也回过神来,心中就咯噔一下,这富贵人家的少爷和丫头之间多么容易不清不楚,可是谁都知道的。尤其是这晴雯生得这副模样,只怕那位少爷难能放过。
吴新征如何看不出来耿清诚的意思,待到了酒楼里坐定了,方道:“要找我说,清诚若不介意晴雯姑娘的出身,倒不妨试试去求一求。”
霍方道:“吴兄这话从何说起?”
吴新征道:“你们也知道,我那哥哥这几年颇得看重,府里的好多事情都是知道的。要换在别人家,晴雯姑娘这样的,恐怕早就被收了房了。可我们府里这位宝二爷,虽说最爱在内帷中厮混,兴许是和自家姐妹们待得久了,对待女孩儿们与一般的爷们都不一样。他房里的丫头,早就说了到了年纪都要放出来自行聘嫁的。”
眼见耿清诚动了心思,霍方还是有些不放心:“这位晴雯姑娘如此……”
吴新登嗤笑:“这位晴雯姑娘固然好,可与府中的姑娘们比起来……毕竟是丫头,再是美貌,气质在那里呢。不瞒二位,兄弟我曾远远看到过几位姑娘和表姑娘,不说别人,单就与宝二爷订了亲的林姑娘,那才是有如天女下凡。这两府凡是见过的下人,就没有不惊叹的。还有薛姨太太家两位表姑娘、史侯爷家的大姑娘,哪一个不是容色过人气质无双,站在咱们跟前,咱们都只觉得自惭形愧了。”
顿了顿方道:“我知道霍兄弟担心什么,实在是大可不必,这位晴雯姑娘最是清高。又或者真与宝二爷有什么首尾,必不会说等过后宝二爷成了亲,就把她们一块儿放出来的。像我们府里这样的人家,收房个丫头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霍方道:“吴兄莫怪,我这兄弟命运多舛,我便不免多为他想些。”
吴新征笑道:“我都理解,换成我,也要多想想。不瞒二位,我说这么多,也是因为这晴雯姑娘与内子自幼一同长大,很有几分情谊。而耿兄弟,咱们这么熟了,我是知道是什么性子的,若是能成就一番姻缘,也是件积德的好事。”
原来这吴新征的媳妇,便是头先出去的琥珀。待吴新征将这其中的种种与二人分说明白了,耿清诚是彻底坐不住了。
霍母早就为外甥的婚事操碎了心,如今见外甥自己有了主意,自然是万分高兴的。
“荣国府那位夫人和少爷,我都知道,连老神仙都眷顾的。这几年年景不好,那府里没少施粥修路的,这样的人家出来的大丫头一般人家的小姐也比不上呢。”
耿清诚的妹妹也和自己的丈夫霍圆说道:“虽是如此,你再叫大伯打听打听,大哥太不容易了,这位晴雯姑娘要是个好的还好,若是……”
霍圆道:“我倒觉得至少人品差不了,那位吴管事我是见过的,你也知道他们那些富贵人家的管事,根本就不把我们这样的人家看在眼里,恨不得鼻孔冲天去,这位吴管事却是和和气气的。而且打交道有段日子了,是什么样的人还是能看出来几分。既然是他说的话,还是可信的。”
耿氏这才放下了些心。
宝婚后不久,琥珀进来给贾母请安,顺便去求见了杨郁离,说了这件事。
对于这样的事杨郁离自然是乐见其成的,尤其是晴雯在丫鬟里是个难得有骨气的,她虽然不太喜欢对方的性格,也是有几分欣赏的。明面上,她一个贵夫人自然不能去见耿清诚,不妨碍她暗里去看了看,见人品没什么问题,就叫了晴雯来问她的意见,晴雯自然说一切凭太太做主,这桩姻缘便成了。
晴雯本是无所谓的心态,别人有老子娘可以依靠,她只有靠不上的兄嫂,如今太太给安排终身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尤其杨郁离向来是个靠谱的,不论给姑娘们找的婚事还是给鸳鸯她们安排的出路就没有不好的。可即使如此,她对未来还是没有太多的期待,从来没有过家庭生活都不知道期待什么了。可等她嫁了过去却发现,太太真是自己的大恩人。耿清诚虽不及宝秀美,却也仪表堂堂,更有种宝所没有的成熟男子魅力,而且宝毕竟是主子,高高在上,就算她当了通房、姨娘,也不过一辈子的奴才。现在却不同了,耿清诚对她既尊重又爱护,让从小没体会过疼爱感觉的她一下子就沦陷了。她这才明白为什么普通老百姓“宁做穷□□,不做富家妾。”
也因此,对杨郁离更加感激了。
可以说,现在的晴雯,仿若新生一般,生活在一个全新的世界里。
杨郁离也很安慰,虽然黛、湘云等为她的晚辈长大,感情更深些。但这些做丫鬟的女孩们,她亦是满心悲悯怜惜的,只要是人品没问题的,她都愿意帮助她们有个幸福、可靠的未来。
既然知道了耿清诚的过往,杨郁离便好奇地去打探了下耿家的现状。
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耿清诚前头那位妻子如何愿意承担那样的命运,几次三番向耿清诚的继母求救,可那继母自顾不暇,如何能帮得上她的忙?后来那一位被送去庙里清修,趁人放松了对她的看管后逃了出来。她对耿家自然是万分熟悉,再者耿家一共也没有几个下人,因此很轻松便混进了内宅,与她姑姑同归于尽了。至于她最后找的为什么是她姑姑,而不是庶妹,杨郁离猜着也许是庶妹一直都是敌人所以就算再害她她也觉得正常,反而是一直是同盟的姑姑不管她了,让她更难以接受。她可是为了这位姑姑做了不少坏事。如今自己落到那份境地,而姑姑依然地位稳固,让她如何甘心?
现如今,耿父早就又娶了新夫人,儿子又生了两个,只是家中的情景却一年不如一年了。而且当初事情闹得那么大,几乎人尽皆知,名声也败坏掉了。至于原配所生的一双子女,他不是不想念,只是家中境况已然如此,他本身就是薄情的人,自然是心安理得的不去寻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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