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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暝垂着眸站在炼丹的鼎炉之侧,烟雾缭绕间,青碧色的宽大长袍下他那清癯的身体叫人看不清轮廓。
散开的银灰及踝长发不知何时已有了几分颓败之色,瀑布一般的发丝大面积的滑落下来,将本就十分单薄的背部覆盖了大半。
就像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年龄一样,司暝那过于苍白细腻的皮肤,以及艳丽张扬的面容使得他周身常年萦绕着诡异的病态感和神秘感,完全不像是活人般的存在。
小童与绝大部分罗刹国人一样对国师充满了敬畏之心,他轻手轻脚的跪在门口,叩首道:“国师,褚国威远侯来了。”
“请他进来。”
一身银色金属盔甲的小侯爷风尘仆仆的快步走进来时,司暝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站在鼎炉前。
军装的褚柒宽肩长腿、脊背笔直,看上去尤其的挺拔高挑。他的模样实在年轻,可细长深邃的眉眼间,又满满都是与其年龄不相符的肃杀和冷冽。
拥有太过特别的气质的人,往往会让人下意识的忽略他的容貌,褚柒就是这样的人。
“我还以为,威远侯会如一月前闯入褚国皇宫时一样单枪匹马杀进国师殿,今早从国王那里收到正式国书时可叫我吃了一惊。”
司暝说的第一句话,语气和内容都不太客气。
褚柒冷着脸,没理他的冷嘲热讽,而是从背着的行囊里取出了泥土包裹着的黄色块状物,以及密封得严严实实的信件的包裹。
那些东西,正是宓襄研制数日才成功的土豆的种子及其种植方法。
“边城盟约上约定的东西,我带来了。”
他说着便将包裹扔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给了东西,褚柒马上将话题引向了他此行的最重要的目的。
“她沉睡不醒,是不是因为你?”
司暝看着他漆黑如墨的眼瞳中的冷意,问道:“侯爷问的人,可是贵国宓皇后?”
褚柒目光不变,直直的盯着他,算是默认。
“好,我承认。此事的确与我有关。”
司暝顿了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数月前,珑玥——也就是你们抓住的那个戴着半张面具的女刺客,她不听我的劝阻,一定要去边城刺杀宓后。我本无意再挑起两国纷争,哪知她人被你们俘虏数月,不论我怎么请求,褚国始终不肯放了她。呵,既然如此,我干脆对咒宓后施了‘离魂之咒’,也让你们尝尝什么叫心急如焚的滋味……”
褚柒当即怒不可斥,抽出长剑便将其抵住司暝的心口处,满眼的杀意。
“立刻解咒!”
“侯爷稍安勿躁,这咒术需得我亲自去往宓皇后身边才能解开。”
司暝伸出苍白的手指,轻轻将锋利的剑刃推开,“只要侯爷答应我一个条件,今夜我们就能动身去褚国皇宫。”
褚柒心下稍安:“什么条件?”
“若我成功让宓皇后醒来,不管发生什么事,帮我救下珑玥。”
司暝语气难得的郑重的补充道了一句:“这是我与侯爷的君子约定,我要的,只是你个人的承诺。”
他相信眼前人定能言而有信,却不确定他会不会为了宓后甘愿冒着叛国的危险帮他救一个毫不相干,甚至有仇的他国人。
就在司暝心情忐忑不安的时候,终于听到一句低低的回应。
“我答应。”
是夜。
司暝交代好国中重要事务,简单收拾好行礼,便去往了罗刹国国王唯一的公主的宫殿内与她辞行。
“一定要走吗?”
已为人母的公主从主座上走了下来,站在司暝面前,眼神却像个小姑娘一样对他充满了依赖之情。
罗刹国公主远没有她看上去这么柔弱。相反,若非女子之身,以她的野心和能力早已成为了罗刹国的国王——虽然事实上也差不多了。
司暝身为罗刹国国师,这些年来的地位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国君也得仰仗其鼻息。然而他不惜以自己的寿命献祭,做了那么多的逆天之事,为的从来不是所谓国师的责任。
司暝一本正经道:“请公主放心,哪怕我人去了褚国,只要我活着一天,那妖星就一天不能影响罗刹国的国运。”
“我不是这个意思……”
公主咬着唇,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她的确需要司暝帮忙牵制那个最终会导致她的国家灭亡的妖星,可是,她也希望他能留在她身边。
思前想后,她只得目光盈盈的望着他,小声问道:“你还会回来吗?”
司暝神色恍然的想着,时间久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真正在意着的究竟是眼前尊贵美丽的女子,还是记忆中那个被他抱在怀里笑着撒娇的小女孩儿。
或许就在刚刚她问他是否还会回来的那一刻,她表现出来的“伤心”,真的有那么一丝一毫是为了叫司暝的男子。
也或许,从头到尾所有的一切,只是他心中的一个执念罢了,从来都与眼前的女子无关。
大风起,青碧色的长袍在风中飞扬,如释重负的一抹笑从他苍白的唇角边拂过。
“不了。保重。”
语毕,他扬袖而去,再不回头。
褚明帝十五年四月初六,司暝辞去了任职两朝、长达二十三载的罗刹国国师之位,不知所踪。
终其余生,再无一人于罗刹国境内见过这位堪称一代传奇的美丽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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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春,褚国京城内花开遍地,柳絮纷飞。
宓襄魂体莫名其妙的被系统扔回十六年前已有快一年的时间,猫也当了好几个月。
每天起床就是吃饭、爬树、挖坑,上蹿下跳的扑蝴蝶追小鸟,玩累了就打个盹儿,睡醒了再继续玩。
回隋王府以后,她基本上这么无所事事、不务正业的混着日子。
真没想到,整本小说里过得最开心、最惬意是她变成猫的这段时间。
下午,阳光正好。
五岁的小褚柒正襟危坐在园子里的石桌前练字看书,通体雪白、半大体型的尖尖耳朵猫窝在他怀里呼呼大睡,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舒服声响。
隋王刚与褚央谈完事情回来,问了管家他们的去处便匆匆赶来。
看到这一幕,他整颗心都像浸润了一壶清茶,说不出的舒缓安宁。
他就这样静静的伫立着,看了好一会儿,忽然转身,去了就近的书房取来纸笔、彩墨,还有宓襄教他做的叫做“画板”等画用的器具,才朝着他们缓步走了过去。
走得近了些,软底的鞋与地面发出的细微摩擦声还是惊动了凝神书写的褚柒,隋王见状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无声道:继续。
褚柒点点头,埋头认真做着自己的事情,没再看他。
隋王笑了笑,坐在离一人一猫不远的地方开始画画。
除了助褚明帝夺嫡那段时间,一生对朝政毫无兴趣的隋亲王能够在史书上留下不少篇幅,却是因为他文人的身份。
《大褚通史》记载,隋亲王褚纭戈精通书画丹青、吟诗赋、弹琴品茶等多项雅事,在很多领域都留下了不朽的佳。其中最为知名的品之一,是他二十二岁那年的一副画,和画上提的诗。
久别不见卿,秉烛话人间。
僵卧百帐里,四海无从谈。
清风衔落雨,春光归旧园。
勿生孤寂念,吾有狸奴伴。
——《无题之一》
很久很久之后,还没到十五年之后的某一天,某人无意间在一本诗集上看见这首的流传甚广、传说中忧国忧民、哀伤婉转又不乏豁达之意的五言诗,直接笑喷了。
什么家国天下,看看人家写的最后一句: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孤单啦只要有我心爱的喵陪着我~
这分明是个即将晋级为究极猫奴的人写给猫的情诗啊!
画中的白猫翻了个身,用爪子揉了揉眼睛,悠悠转醒。
褚柒小小的手掌摸了摸猫的头顶,她也很配合的用脑袋蹭了蹭他柔软的掌心。
她看着坐在不远处提着画笔的人,弯着圆圆的猫眼睛,极其自然的喊了一声“纭戈”。
褚纭戈笔下一顿,将尚未完成的画和他那些微妙的心事一道悄悄藏了起来,笑着应道:“嗯。”
数日后。
宓襄看着躺在病床上面色惨白,双眼都蒙着厚厚的纱布的年轻男子,问身边的黑猫:“你信不信宿命,信不信因果?”
小黑快速的摇摇头,无声嘟囔道:听都听不懂的东西,怎么信啊。
她的脑海里浮现起多年以后才会在御书房门口发生的场景。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的眼睛分明不是现在的茶色,而是比茶色更浅、更亮,不似人的一双眼,她怎么会忘了呢?
原来,他并不是有一双像猫的眼睛。
“小黑,既然他的眼睛已经不能用了,就把我的——把这只白猫的眼睛给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