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玮落败之后,林轩的伤口因为刚刚的过度运动而裂开,不得不好好调养下。而下次修补根基的时机,恰在十天后。
这天,苏怀雪站在前山的边缘,望着下面那被云朵缓缓覆盖的尘世间,淡淡思考着什么。
忽然,苏怀雪的耳边传来了一声叫唤,使得她略有些激动:“嗯,我在。怎么了?有什么情况吗?”
苏怀雪随即听着传音入密这番法术中传来的话语,她的脸庞上先是现出了几分惊喜,后又稍稍沉淀了下来,脸色逐渐变得沉重了些。
“必须要这样吗?没有其他的办法?”
得到那声音的确认后,苏怀雪抿了抿唇,喃道,“二十年吗……?好的,那就这么办吧。你等我一段时间,我到时候会过去的。”
打发了那声音之后,苏怀雪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到林轩所在的房间旁,看到屋里的他刚刚运好功,沉了口气,便随即进入。
“林轩,你怎么样?”
“怀雪?”
林轩从垫子上站起来,问道,“放心,我的体力蛮好的。虽然短时间恢复不到十成,但七八成还是够用的。”
“嗯。”
苏怀雪漫不经心地应下,撇着眉头,缓道,“林轩,我这会来,是要跟你说一件事的。”
见林轩很期待地望着自己,苏怀雪随即低了低头,轻轻吐来,“我刚刚接到云逸的消息传报了,他说他找到了让族人们解除凝化的办法。”
“真的?!”
林轩讪讪一笑,苏怀雪点点头,继续说道:“这个办法,就是找到与那些灵魂有血缘关系的人,在其中运功融合二十年,便可解这个危险境界,使这百余灵魂被释放。”
“与他们有血缘关系的……?”
林轩抬了抬头,“那不是你吗?”
“是啊……”苏怀雪轻声应着,“本以为,这些事情都过去了,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可是,现在,为什么事常不如人愿呢?”
林轩愣了一会,摇了摇头,使自己清醒了些,把着苏怀雪的肩膀,沉了口气:“怀雪,其实……这不算什么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
林轩露出真诚的眼神,微笑道,“这不是你这么久以来最在乎的事情吗?那就不要因为其他的原因,而去犹豫。不就是二十年吗?又不是两百年……我等得起。”
见林轩如此干脆地应下了这二十年的别离,苏怀雪倍受感动,随即缓缓靠在了他的怀里,喃喃着:“不管过去多久,我都不会忘记你的。”
“我相信,我也是。”
林轩搂过苏怀雪,嘴角边的那抹笑容坚定不移。
温馨的气氛,在两个人的心房间交错,缓缓诉说着,这份一直以来,淡淡流淌的情谊。
煜玮的出现,让本来满心期待与欢喜的蜀山弟子们遭到了一次意外的冲击,一时间,各种惊讶和奇怪的讨论,也在私下蔓延开来。
午后的阳光清爽宜人,吃过午饭的康则出了房门,瞧见元致正在不远处伫立,想也不想便唤了声“师兄”,走了过去。
“……师弟?”
元致好似从什么思绪中被惊醒,回头看了走过来的康则。
“哎,师兄啊。”
康则走到元致身边,深深叹气,抱怨道,“你说煜玮他怎么会……怎么会出来了呢!三年前我们明明把他封印的很好啊,真是怪了。”
元致瞅着康则,沉吟许久开口:“只能说他还没有我们想得那么笨吧,这各种手段用的也很到位的,呵。只可惜……邪难胜正。”
“算了。”
康则摆摆手,索性也不去顾那些奇怪的想法,“反正换个角度来看,我们要封也只能封他百年,这次一劳永逸也未必是坏事。还有那四位,似乎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得多,居然……居然能战胜那只妖怪。”
“毕竟是要修复根基的,若是功力不强才是怪事。”
元致淡淡地说着,目光放远,静默不语。
转瞬,入夜。
在蜀山的一个角落,身受重伤的煜玮斜靠在一棵大树上,奄奄一息地喘着粗气,死亡的气息,竟是第一次如此浓厚。
就在煜玮静静等待死亡的降临的时候,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在自己的身边停住了步伐。
“呵……”煜玮冷冷笑着,即便是在夜色之中,他也完全能猜得出面前的人是谁,“之前不露面,如今过来找我这个将死之人,又有何用?”
“知道你为什么会败吗?”
那个声音很淡很轻,“因为,那四个人可是连魔界的混战都一一挺过来的人,魔界知道么?怕你进去只有等死的份了。”
煜玮听着这话,先是有些惊讶地点了点头,继而抬眸问道:“原来你早已知道我是必败的,所以才……!”
“不错。”
那声音冷冷吐道,“不过你放心,我可以帮你报这个仇。”
“已经有了你这么个拦路虎出现,他们绝对不会想到,第二次发动阵法仍有人出场阻拦。”
那声音停顿了下,继续道,“所以我的胜算,绝对比你大。”
“……连我都没有办法胜利,你难道有必胜的打算?”
“就因为如此,我打算向你借个东西。”
那声音仍旧冷漠而流畅,“只要你肯借我,再加上我自身的能力,我相信我不会那么容易地倒下。何况,你现在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煜玮听着他的话,沉思了一会:“你是说,你要我的功力?”
“对。”
见那声音干脆地应着,煜玮忽地低声一笑,“知道我当初为什么偏偏要选择跟蜀山对吗?因为我从出生,就不断地看着有那么多的同伴或被杀,或被他们投入了那个塔里,无论是非,无论对错。”
“我潜心修炼这么多年,就是为了不让自己的同伴再受那些人士的欺凌!而蜀山,是这些修仙门派里的领导,我若是带着手下打败了他们……我相信我的同伴,便不会如此地弱势了。因此我一直很努力,中途哪怕是有那么个小鬼魂险些暴露了一切,我也都挺了过来。只可惜,终极目标我仍没亲眼看到,便快要合眼了。”
“放心,我会帮你完成这个愿望的。拆了蜀山,杀了他们,同样也是我这辈子唯一的愿望!”
“好,我的这些功力,便给你了。”
说着,那声音的发出者,便伸出了手掌,对着煜玮,在两方构架起了一条金线,功力不断地从煜玮传到那人的身体里……
瞬间后,一切落定。
“唔……”煜玮用尽自己最后的一丝力气,缓缓吐到,“你一定要,帮我完成愿望。否则,哪怕是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你的……”说着,煜玮便永远地,闭上了他的双眸。
那人看着煜玮闭眸,转首望着苍茫如墨的夜空,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离去。
十天的时间,不紧不慢地过去。蜀山上下经历了煜玮那场风波之后,终于等到了第二次修复根基的时刻。
程序还是如第一次一般,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林轩站在四大宝炉之间,念起十天前早已熟练的咒语,金光仍旧在阵中缓缓燃起……
与此同时,因为害怕再出什么事故,瑾陌和元致被派遣在这后山巡视。两个人仍是习惯性地并肩而立,然而就在两个人都没有说什么的时候,元致忽然偷偷抽出了剑柄,对着身旁的瑾陌,一剑而过,并在同时,捂住了她的嘴……
元致在瑾陌的眼神中,看到了惊愕和不解,而更多的是无法相信的神情。是的,她完全不会想到,这个与自己朝夕相伴,乃至于情意暗种的师兄,会杀害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在瑾陌的弥留之际,这是她吐出的最后一句话。
而早已预料到一切的元致,竭力让自己的神情看起来很冷峻,淡漠地言道:“蜀山与我有血海深仇,师妹,勿要怪我。”
说着,他用极其快的身手,将瑾陌推下了蜀山。看着瑾陌在云中消逝的身影,那一声声“为什么”一直在耳边萦绕,未能断绝。
终,元致还是猛然地摇了摇头,坚定了自己最初的信念,擦拭掉剑锋上的鲜血,转身离去。
此时,林轩的法阵已然进展到了关键时刻。但在同样的地点,同样时刻之下,十天前的那一幕居然再次发生了:一道道金光从暗处袭来,功力本就没有完全恢复的林轩,再次被击倒。
随后,那道道金光再次从暗处刺来,目标无异于林轩、苍良等。因敌方在暗,一时间众人竟无可奈何。
“让我来。”
秦子墨上前了几步,对着看似平静的蜀山,单指点来,一道道扫描似的绿色光芒席卷着蜀山各地,终于在瞬间后,锁定了目标所在,并用传力之术,将其逼到了众人视线之内。
然而当这个身影出现在眼前时,所有人都瞬间愕然了……
“元致?!”
苍良瞪大了眼睛,看着执剑在旁的人,竟是自己一直很看重的元致,一侧的康则更是高声叫了“师兄”,死死地盯着其,愕然摇头,“不,这怎么会……!”
元致侧开眸子,冷冷看了眼惊愕无比的康则,又将目光扫到苍良那里,没有说任何话,便执剑而上,招数甚猛地与苍良对下数招。苍良连连格挡之下,竟想不到是吃力许多。
元致的身手丝毫不慢,然在他身后迟迟注视的秦子墨见林轩再次受伤,便燃起了丝丝斗志,二话不说,挥刀而上。几番插入之后,果是将元致的攻势从苍良那边引了过来。
坏我好事的家伙。元致看着秦子墨,万般恨意涌上心头,手中的剑柄断然使得更加凌厉,加上他在煜玮那里吸收过来的灵力,秦子墨眼看就要不支,苏怀雪和芷见状立刻加紧援助,以减轻秦子墨所受的冲击力。
元致见一波奔袭不成,脑中思着,瞬间后侧首锁眉,手中扔出一枚飞镖,直奔边上虚弱不堪的林轩飞去,而苏怀雪也很快反应过来,见闪身不及,便立刻将碧笛掷出,两者恰是于林轩身前不过数尺时碰撞一处,使得飞镖被击落。
苏怀雪飞身接笛,复与元致战之。元致于三人之中招式收放有余,许久后忽地眉头一竖,单手化去虚招,将令三人退步,随即一道道剑气,向外围的蜀山弟子们袭去。
边上的蜀山弟子们大多还惊愕不明,多数被剑气或轻或重击伤,康则将此招闪躲罢,不顾他想,立刻执剑飞奔攻来,与元致双剑相交,僵持片刻。
元致从康则的眼中读出了万般恨意,可此时的他已然全不在意。只不过一会的功夫,元致轻松破了康则的力道,一剑划过,将其逼退,并以肘相击,令康则负伤跪地,血溅剑锋。
康则的负伤,使得不少高阶弟子亦怀着万分不解与愤慨,纷纷跃跃欲上,但苍良见元致已经又和那三人相斗一处难分难解,便伸手拦住了身旁激动的弟子,摇了摇头,脸上的神情说不上是无奈还是心痛。
元致本打算慢慢磨去三人之气力,却不料苏怀雪等人的后力劲道越发强盛,反倒是元致自己颇为有气无力。元致来不及思考为何单凭这三人便可将自己陷入下风,只知勉强应对之时,身上又受下了几处伤痕……
终,三个人靠着多年积累的默契与配合,使得元致节节退却,最后就算站稳了脚跟,却也是浑身负伤。
“……师兄?!不、你不是师兄!我的师兄不会……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屈膝半跪,尚在调整气息的康则望了元致的背影,怔怔然地摇头,却叹他瞧不得元致嘴角边那抹不甘而又无悔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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